她修炼得好是因为她厉害,不是因为她喜欢。但她没死。
或者说死了,没死透。
展月蝉没想到岑和光会出手带走她的残魂。就连唐游川都忍住了没这么做,他只是在后来沉默地带走归翦剑而已。……我以为你一直都比唐游川更理智。】
展月蝉龟缩在那只缚灵玉蝉中,恢复神智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岑和光凝视着掌心的玉蝉,定定看了许久,好像没有听到她的传音那样,并未说话。
他只是将玉蝉摆在一个造型奇异的聚灵阵法中,外面又套上层层严峻的封禁阵法。他面色苍白地坐到洞口,自顾自架起他的竖空德弹奏。他弹起很多展月蝉并未听过的曲调。
也有很多她曾经随口哼唱过的旋律。
像曾经还在她奶身边时听到的,又没那么像。岑和光到底只是从她七歪八扭的旋律中复刻,而没有真正去到过她的那个世界。“我也很痛苦。"岑和光有天忽然望着某个角落说:“但并不为你。我做这些,不是想和你在一起。”
他只是痛苦,原来他并没有那么理智。唐游川可以修无情道,他不可以。很快,他的妹妹发现了这一切。
许久之前,刚得知岑和光有个妹妹的时候,展月蝉曾经无聊地问:“所以她叫岑同尘吗?”
岑和光的语气很鄙夷:“怎么可能,这个寓意这么差。她叫岑和云,没有一点点我的音律天赋。”
就是这个没有一点点音律天赋的岑和云,在第一时间坚决地、果敢地全盘接手了这件事。
岑再思其实并不全像自己。展月蝉想。哪怕从她六岁那年起,自己就进入了她的识海中,日日夜夜潜移默化,她也还是并不全然像自己。岑大小姐有很多长辈,连带她在内,每个人都影响了她复杂而绚烂的灵魂底色。
她的责任感、家族感和她的坚定、果决从衔云的身上得来,她的潇洒她的生活态度从乐游的身上撷取。
她罕见的宽容与慈悲,或许来自她那早亡的母亲。只有她的尖锐,她的城府,她的冷漠,她的自负,她的眼神,是从展月蝉身上沾染所得。
辜负岑再思,是一件比辜负唐游川,来得更加残忍的事情。但展月蝉还是这么做了。
岑再思没有用任何一句话来指责她,她只是反手同样坚定地对上了她。不管谁输谁赢,最后结果揭晓的时刻,她们两个都会接受的。没有对错之分,只是技不如人。
她的灵魂果然绚烂得过头,绚烂得令人流泪。【你没有错。】
陌生的声音像是那种教堂中吟唱的声音。
【想回家从来都不是错啊。】
【不用管,老祖就是要给后辈撑腰的。】
【反正都来自一个地方,怎么不可以算你的老祖呢?】缥缈的声音将她不断往上托起,迷蒙之中,展月蝉似乎听到了无数从不同时间传来的声音,交错复杂,响在耳畔。
【道友!】
【展道友。】
【月蝉。】
【月蝉!】
【阿蝉!】
【奶?】
【老奶?】
【展月蝉!】
【展月蝉!】
【月蝉!】
“月蝉!!!”
展月蝉猛然惊醒。
窗外月光如水,她冷汗涔涔,心脏狂跳,难受得蜷起身子,将膝盖用力向上抵,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奋力跳动。
“…“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好半响,她才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躯壳,发现方才竞然一直在无知无觉地流泪。
“妹妹?”
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老年人觉少,她奶经常半夜就醒了。明明她这边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但她奶还是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来看她。
妹妹是句土话。
从小她奶就喊她妹妹。
“怎么醒了?“她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