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断地重复,像是找回了什么宝贵的东西,“阿……夜……阿……夜……”
“知道了。”姜菡萏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跟着他重复,“你、叫、阿、夜。”
少年静下来,嘴角慢慢地往上翘起,露出第一个笑容:“阿夜。”
“谁给你取的名字?”
应该是斗兽场的人吧?斗兽场里也许并不全是把他当野兽的人,有人会把他当人看,还给他取了名字。
少年听懂了“名字”两个字,又一次重复:“阿夜。”
越说越顺畅,越说越开心:“阿夜,阿夜。”他跳起来,“阿夜,阿夜。”
他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激动不已,满屋子乱转了好几圈,最后停下来,重新蹲在姜菡萏面前。
“阿夜。”他拍拍自己的胸膛,“阿夜。”然后指指姜菡萏,“阿夜?阿夜?”
姜菡萏懂了。
“菡萏。”她指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做出清晰的口形,“菡、萏。”
少年张了张嘴,努力想发出这两个字:“啊……啊……”
“菡萏。”
“啊……杭……”
“菡萏。”
“啊……昂……”
“菡萏。”
“杭……当……”
“哎,有点像了,看我口形,菡……萏。”
“汗……当……”
星光无声洒落,风吹过,外面下起雪来,簌簌而落。
*
姜祯踏雪过来接妹妹的时候,就听见屋子里一声接一声的。
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很有耐心……这倒是少见啊。
姜祯脸上不由含了一丝笑,进来道:“该回房了。”
姜菡萏起身,把一只烤红薯塞进哥哥手里:“我烤的。”
“我妹妹怎么这么能干!”姜祯感动,“都会下厨了!”
姜菡萏笑,今夜觉得很愉快。
“我走了阿夜,一会儿让人给你换个屋子,这屋子漏风,咱们不住。”
少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很明确地听懂了其中两个字,于是很明确地点点头:“阿夜。”
但当姜菡萏转身离后,他的语调有点变化:“……阿夜?”
“阿夜乖乖待着。”姜菡萏回头道,“明天我再来看你。”
“阿夜……”少年像是答应了。
下人们把软轿换成轿子,挡风,保暖。
原是一人一顶,但姜菡萏坐进自己的轿子里之后,道:“哥哥坐我这里。”
姜祯正走向自己的轿子,闻言又惊又喜,这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要求!他立刻小跑着钻进姜菡萏的轿子,生怕跑慢了,妹妹反悔。
轿子宽大,坐两个人也不拥挤,姜祯喜滋滋地挨着姜菡萏:“妹,你长大了。”
“是啊。”姜菡萏靠在哥哥身上,“张大人走了吗?”
“嗯,本来想留他住下的,死留不住。不过他已经答应明天过来教我箭术了。”姜祯说着就苦起了脸,伸出自己的双手,“唉,我这双手保养起来可花了不少功夫,明天拉弓引箭的,一定会疼。”
姜菡萏替他想了个主意:“你去本家喊几个堂兄弟过来,让他们一起受教,人一多,哥哥你就好偷懒了。”
姜祯又惊又喜:“我怎么没想到?还是我妹聪明!”
于是第二天下午张贺再次来到姜家别院的时候,发现自己要教的徒弟站成了一长溜。
姜祯表示,张大人箭术非凡,他要和兄弟们有福同享。
姜家一众游手好闲惯了的子弟们内心流泪,口上还要大声道谢:“谢家主大人!”
张贺坐困京城一年了,来到姜家校场,看见整齐的箭簇与箭靶,看见这些昂扬的少年——因为知道要来做苦力,所以都没有施脂粉——张贺顿感老怀大慰,豪气顿生:“张某必不负家主大人所托!”
姜祯露出大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