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王冠与利刃与丧钟
“当神伸出手,凡人便无处可逃。
而神的耐心,只是凡人幻觉中的奢侈。
当他俯身,王冠与利刃便同时降临。”
苏菲的寝宫笼罩着一种病态的静谧。
墙面金箔与雕花层层迭映,像被反复抛光的皮肤;
厚重的帷幔拒绝日光,空气里盘旋的香料与药草味相互缠绕,像专为掩饰而生的祭烟。
所谓“安全之所”,是贵族为她定下的名目,也是梅黛丝的眼与耳织就的囚笼——缝隙里没有风,只有看不见的注视。
寝宫门缓缓开启。梅黛丝踏入,步伐不急不缓,裙摆在大理石上擦过,声线如祭台上长袍轻摩,节律严苛而冷。
随行的神恩骑士立在门侧,面容如石象,连目光的起伏也被礼法封存。
“陛下。”苏菲强撑着坐直,干涩的嗓音象砂砾掠过玻璃。
“苏菲。”梅黛丝的语调温柔得近似春光,却自带一种不可抗拒的寒意,
“我来看看你,与特瑞安未来的王。”
苏菲垂下眼帘:“他尚未出生,陛下便称他为王,这份殷切,未免过早了吧?”
梅黛丝淡淡一笑,像听见孩童在复述教义的错句:“神从不等待。他想要什么,便是立刻降临。”
她伸出右手,五指轻轻一合。
空气立刻沉下去,像深海无声落在屋内;
壁灯的光被压得发暗,唯有她掌心绽开的金白光辉在跳动,宛如圣象之心。
每一次脉动都象在确认一条法则:意志先于形体,命运先于降生。
这是繁育圣母的权能——生命系至高秘诡卡。
自她踏入星灾之上,便将此权能彻底收拢于掌中;
她不需命令世界,只需示意,世界便主动趋附。
神迹并不喧哗,它只让一切变得无法反驳。
苏菲的身体猛地弯下,面色被疼痛抹成一层纸白。
腹中的胎儿像被呼名,剧烈翻腾,仿佛急于破开尚未书写完成的囚笼。
痛感沿着脊柱攀升,像灼热的藤蔓一节节缠上骨节,她压抑着发出低促的喘声——那声音象被帷幔吸收,又被石壁冷冷回响。
梅黛丝静静看着她,神情近乎慈祥,仿佛注视一朵被迫提前绽放的花。
“原本我想再等几日,”她的声音柔和,却带着不能商量的重量,
“但神没有耐心,苏菲。他所欲者,便当立刻实现。”
在这句宣告里,时间像被拉成细线,人的请求、母体的迟疑,统统成了可剪的多馀。
寝宫内的侍女们仓皇奔走,唤来产婆,铺设床榻;
药草的气息迅速浓重起来,像把即将发生之事打磨成可被记述的秩序。
每一只托盘、每一层帛布都在履行固定的位次,仿佛整个房间变成一座合法的祭场——凡俗的手,完成神意的手续。
梅黛丝转身离去,裙摆掠地的声响平稳而确定,像宣告一场无法回头的剧变已被批准。
门外,传令兵疾步而去,脚步由近及远,在走廊上拉出一条冰冷的回声。
帷幔再次垂落,隔绝了外界,也把室内的呼吸、低语与疼痛封存为更密的黑。
然而这宫墙之内的动静,很快就会穿透石壁,沿着渠道、阶梯与耳语的路径,传到整个阿莱斯顿。
冯赫特老公爵坐在长桌尽头。
厚重的橡木窗帘截断了清晨的光,室内只剩几盏油灯清冷地燃着;
火焰在银质酒杯的弧面上跳跃,仿佛手术灯滑过无菌的器械,冷而无情。
桌上摊开的羊皮地图以红墨与符号密密标注阿莱斯顿城内外的要塞、街区与信道,象一具被解剖的巨兽——每一条街道、每一片空地都是暴露的血管与神经。
指节轻触边缘,能感到多次折迭留下的软纹;那是旧谋划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