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世界轻轻一动。
并非翻转、并非歪斜,而是一种细微到几乎不可觉察的逻辑拧动。
时间表上的一页纸悄悄消失。信函的纸张略显柔软,纹理在空气中重写。
最关键的是——老人眼中闪过的一道迟疑,忽然变成了一道“记忆”。
他想起来了。他“记得”自己曾收到过这样一份拨款文件,在一次市政会议结束后的某个深夜。
“我……对,我记得你,”他喃喃,“你是那个……你当时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外套,还问我,有没有兴趣用这笔拨款,办一个新栏目。”
“叫……《命纹审议》。”
“是的。”司命轻声回答。
“你那时说,晨星不能死,它只是在雾中迷了路。”
老人点头,脸上露出一种几乎是欣慰的表情。
他的手颤抖着拿起了桌上的旧笔,一笔一划在印有“晨星时报法人转让意向书”的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签完后,他没有第一时间把笔放下,而是握在手里,许久都不肯松开。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忽然问。
“达文·埃里克·琼斯。”
“好名字。达文先生。”他苦笑了一声,“就拜托你……把它带下去了。”
他伸出一只干枯的手,紧紧握住司命的掌心。
那是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在雾中一点点升温。
“你,不会毁了它……是吧?”
他问得很轻,却比这城市所有的议会文件都更重。
司命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轻声回答:
“我很想向你保证什么。”
“但是——那是真实,还是谎言?”
“我自己也……无法分清。”
“……对不起。”
老人走了。
步伐慢得像一行快要干裂的铅字,在旧报纸上拖出一串模糊脚印。
门被轻轻关上了。
雾再次回到屋里,但这一次,它并不冷。
它只是一种安静的等待。
晨星时报的新任负责人——或者说,新的谎言编织者,站在纸堆的中央,抬头望着那块发黄的布帘。
上面写着几个已经褪色的字:“事实照亮世界。”
司命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
他没有撕掉它,只是默默地把一张新的纸条贴在下面——纸条上是一句更加适合这座城市的座右铭:
“但光线,也会刺瞎眼睛。”
晨星时报的主编辑办公室,被他暂时改造成一间王都构图室。
桌子中间铺着一张灰蓝色的王都地图,重点区域如“教会法塔”、“审判剧场”、“宫廷议会厅”、“舆情司监察署”都被画上黑色墨点。
而在这些墨点周围,是几枚卡片。
那些卡片并未启动,它们静静伏在那里,仿佛是未被触发的命运转折。
司命将它们排列成三道暗线,对应着他接下来三周要推行的“舆论侵染计划”。
“这不是战术。”他低声道,“这是剧本。是给整个城市写的一出剧本。”
他坐下,打开报社仍能运作的一台印刷机。
它发出“咔哒、咔哒”的节律,如一台正被唤醒的旧神在呼吸。
在第一张印刷样稿上,他写下了晨星时报复刊后的第一篇头条:
《王室信函曝光:某贵族疑似通过非法穿越门,走私贩卖自由者为鲸墓奴隶!》
副标题:“如果这是真的——他们还值得我们信吗?”
文章内容被刻意模糊处理,没有明确姓名,没有具体证据,
只有半张“被烧毁的信函碎片影印稿”和数条“匿名投稿者供词”。
——但这就是千面者擅长的开场。
你不需要写下真相。
你只需要写下一个能让读者质疑自己所知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