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售粮。
恰逢太子——即当今陛下自请南江,微服潜行至越州一带。
自幼居瑶台琼室,衣必锦绣,富贵温柔乡里长大的孩子,又值舞象之年,正是意气风发,欲展其能的年纪。
梁珩自诩锐志向学,心怀天下,亲眼目睹民生之艰,不禁心生恻然,闻此行径随又忿怒,当即拨下金令,命人前去割下了符文展的脑袋。
符文展一死,梁珩立即撤下先前声告,大力抑制米价,粮商惮于皇威,又多是路途遥远而来,一来一去,只怕亏损更甚,别无选择,只得低价售粮。
后来饥荒得解,梁珩由此得民间颂誉。
身死而事靡究,符氏一族却绝于声闻。
直至辉昭九年,梁珩自北地监军归程,不料受敌军残兵埋伏,险些死于山间落石之下,生死垂危之际,侥幸被一途径此处的书生所救。
书生名叫张玉,为救他舍了一箱的书,愤愤不平向其索偿。
梁珩未点明自身身份,后在侍卫寻回的湿透书箱中无意发现他的文章,惊艳于他不凡的文采与才思,遂其将他引入照京。
恰是勤王薨逝,皇家正从官宦人家中挑选适龄的少年送葬,由他们出殡时牵引灵柩唱挽歌,称作挽郎。
挽郎事毕即可授官,可谓出仕的一大捷径,且是公卿以下六品子弟皆可参选,京中官宦子弟无不趋之若鹜。
赵玉无权无势,偏就凭着梁珩这棵乔木,硬生生挤进了扶殡的队伍中,而后封了八品的中书省录事。
梁珩所料不差,赵玉的确才华过人,短短五年时间便由中书省录事升右司郎中,又迁雍州刺史,调京后擢为中书舍人。
当是时,姜薛两家各分朋党,相互倾轧已达四十年之久,因赵玉无门第之倚,不涉党争之流,故深受先帝宠信,常入禁闼,后至中书侍郎一职。
传宣诏令,位居执政,彼时的赵玉,仅仅二十有三而已。
先帝暮年沉湎方术,然身体每况愈下,气力渐微,龙驭宾天之际,传唤心膂亲随至榻侧,以明遗诏。
不想变故斗生,赵玉竟乘乱起衅,联同宫闱内外搅乱局面,送走先帝,追杀皇储,堂而皇之坐上龙椅,定新朝为魏,年号崇光。
梁珩也就在这时才知,这被他引入照京,以为荣焉的弱冠奇俊,根本不是什么赵玉,而是符英。
那个被自己草草一刀、解决了事的越州知州符文展的儿子,符英。
原来当初不理米价,是符文展一场请君入彀的算计,当时就有官员向符文展谏言,要他强迫商户拿出米粮,严惩这些囤货居奇的商户,符文展只是按兵不动。
即便没有梁珩,符文展也必将会做出和他一样的决断。
而梁珩的出现,成为了这既定之策的变数,符家因此迎来灭顶之灾。
昭辉十四年二月廿七,金銮殿的高座主客易位,两方于京门内外的风雨中对峙,符英高立城墙,两眼猩红告知梁珩这一切。
他不在乎世人唾骂,更不在乎所谓的身后名,他只要自己所经受过的苦痛、磨难统统还治其身,仅此而已。
万道羽箭铺天而下,梁珩由近臣护送,一路逃至南都康陵,在那里蛰伏十年。
销铄傲气,痛失亲子,他在日夜纠缠的悔恨与自疑中,在漫漫的复国征途上,学会了如何去成为一个真正的君主。
十年后他带着旧部杀回照京,虽重归帝位,却未能取得符英的性命,其和残党在大军攻入宫门前秘密潜逃,至今不知伏藏何处。
陛下因年少的一时意气铸就大错,甚为后世遗下无穷隐患,知情的内臣皆明白此乃陛下逆鳞,不敢轻易触之,久而久之,衍变成了一则不可提及的密辛。
限其用数,不再复授以重权,陛下想必也是思之再三,方才作出定夺,是以这枚金令有多难得,季窈十分清楚。
江风卷着细长的柳叶直往人的身上扑,她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