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难道不知这会被御史指摘?”“我与我周旋久,宁作我。”
高见琮侧身望了她一眼,没多做解释,只是将两侧软烟罗的霞影青帏放下来,雨幕一般,阻隔了四方投来的视线。
王濯转念想到,曾经高见琮背靠世家,皇位本是囊中之物,可他不想娶的人,直接扔在府里问也不问,少年一腔意气,想打仗带上兵就远走大漠,浑然不顾忌身后支持他的世族。若不是当年他意气用事,指不定鹿死谁手,高见瑜哪里有继位的可能?
他本就是不系之舟,裘马轻狂,煽然往来。她那句话实在问得蠢极了。
可随即,身体不听使唤似的,她又问了个更蠢的问题:“去岁,殿下为何应允赐婚?”
大
天子銮驾在岱山脚下驻跸。
上一次登山封禅还是乾元初年,高皇帝率兵攻克长安,在百丈崖修祠刻石,记载大梁一统江北之功。
至今已有百年。
通往百丈崖的栈道年久失修,高准先入行宫,令羽林卫率一千徭役上山修路。
女眷们各自沐浴更衣,到西苑饮茶。
王濯躲了高见琮好几天。
长安这一路行来,每到夜里下榻的时候,她都拉着雪时先去沐浴,将房门插紧。高见琮也不主动找她,两人还像在王府那样,一人一间房,隔着尺把厚的士坯墙两两相望。
行宫西苑有一座横塘,莲花还没开,这时节连桃李海棠都没有,独独三两枝迎春花缀在翠草间。
王濯坐回廊上,拿着从长安带来的重瓣荷花,一瓣一瓣揪下来,丢进水塘。一圈一圈涟漪在水面晕开。
雪时撑着伞,听到了横塘对面飘来的琴筝:“前面在行羽觞呢,二小姐也来了,姑娘怎么不去一起吃茶。”
王濯倚着紫檀柱子,怔怔的,仿佛没听见。眼前又浮现起那日在象辂上的情形。
面对她的问题,高见琮只说了两个字:“从心。”青罗憾帐在他身后飘摇,恍若隔春雨相望,一丝一缕勾起无边思绪闲愁。那样的话,她没听任何人说过。
王濯听过笑过,却没忘,想了好几日,一边思虑,一边躲避。一一怎会轻易为一两句话乱了阵脚。
她想,她上一世还是太短,活了两辈子,也没活明白。要是活到高见瑜死了,像庾太后那样,找几个姿容秀美的振子时不时进宫跳个大神,或许能在这种事上明白些。
可惜这一世是没机会了。
跟高见琮比命长,不一定能比过,就是比过了,她也担心被良心叩问。毕竟这个人不曾负过她。
王濯的心又遽跳起来一一
什么叫负,她与他本无男女私情,怎么先自乱阵脚?还是她过糊涂了。
高见琮是鸣珂锵玉,天之骄子,不惧行差踏错。她输不起。
动辄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姑娘!姑娘?"雪时将她的思绪拉回来,“李将军来了。”李缜阔步走过回廊,足下生风,阳光在银甲上流转清晖:“那边都乱成一团了,你还坐的住!”
“哪里?"王濯奇道。
“脂粉堆里。"李缜粗声粗气地说着,摘下银兜婺,“我方才过来时,可是听那些个妃子们说,要给武威王纳妾呢!”
王濯还没说话,雪时先急了:“这怎么行!”“怎么不行,七殿下正当年,又有争夺储位之势,想与他攀亲的人家多的是,总不能一生后院只有一个人。”
王濯抛出最后一片花瓣,春风吹皱春水,层层叠叠的渌波荡至对岸。李缜急赤白脸地说:“这怎么行?舅舅不求你大富大贵,但如今嫡子还没生下,新人就进门,要再是个高门显贵的,将来你何处容身?!”他思忖许久,语出惊人:“务必想办法让他离不开你才是!”王濯忍不住笑起来,放下花梗,向雪时伸出手:“我有办法,走,这就过去瞧瞧。″
横塘对岸,设了曲水流觞之宴,大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