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不理会薛姨妈的央求,一叠声让凤姐送客。
凤姐为难,看向贾寰。
贾寰叹气:“姨妈盼着王家舅舅回京,怕只怕王家舅舅回京之后,你和宝姐姐也搬不进王家,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们,这次薛表兄被抓,就是王家舅舅给皇上递了密折——”
凤姐闻言大惊:“环哥儿莫要胡说!”
贾寰不理她,看着薛姨妈继续诛心——
“嫡亲的舅舅啊,一脚把亲外甥踹进深牢大狱里,就算能保住性命,也得徒三千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回原籍,就薛表兄那样的暴躁脾气,怕是半路上就得被人打折了腿……”
薛姨妈嚎啕大哭。
贾母一再吃惊,人都惊麻了,提心吊胆地追问贾寰——
“这事……会不会连累你老子?!”
贾寰不吱声,瞥了一眼王夫人。
贾母瘟怒:“这里头还有你们太太的事?!”
贾寰摊手叹气:“子不言母过,还是让太太自己说给老祖宗听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王夫人身上。
当着满厅的族眷、妯娌、晚辈、丫鬟婆子,王夫人羞愧难当,泪流不止,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贾母气得以拐顿地——
“竟是我老婆子造孽!瞎了眼给儿子结了这么一门贵亲!那就该报应到我老婆子身上,何必祸害我的儿孙……”
她一大把年纪的老人,连惊带吓,气怒攻心,面色灰白。
贾寰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快步上前帮她捶背顺气。
鸳鸯也端来一盏安神的老参茶。
贾母喝罢,略略恢复了几分精气神。
贾寰稍稍放下心,又对厅里面面相觑的贾氏族人赔情——
“今日让各位族亲受惊了,且请放宽心,咱贾家祖上功勋卓著,便不是铁打的富贵,一点子风浪还是打不翻的!龙禁尉登门,是为了缉拿凶犯,这凶犯虽然是从贾家抓出去的,但他姓薛,冤有头债有主,没道理砍了咱贾家的头,去抵薛家的罪……天色已晚,就不虚留各位嫂嫂、婶婶、大伯大娘、老太太们了,有劳珠大嫂子、琏二嫂子替老祖宗送客罢!”
众人面面相觑,迟疑着散去。
三春并宝玉待要走,又不敢走。
尤其是宝玉和探春,事涉王夫人,他们身为“子女”岂可不闻不问?
邢夫人没走。
尤氏婆媳也没走。
宁国府与荣国府同住一条街,同姓一个贾,一根藤上的瓜,摘了这一个,那一个也躲不过。
尤氏婆媳忐忑不安,回去了也睡不着,留在花厅里眼巴巴看着贾寰。
贾寰删繁就简地把“盗笺”事件说了一遍,唏嘘摇头——
“我们太太帮衬亲戚的心是好的,不该擅作主张,现在授人以柄,万一那封信落到刑部老爷案头,如何抵赖?信虽然不是老爷亲笔写的,却加盖老爷两枚私印,一枚“梦坡斋主”,一枚“诵先人之清芬”,京中贵人都见过的。”
王夫人懊恨垂泪。
尤氏帮着出了个主意——
“事已至此,能不能在咱府上寻一个忠心的家生子,替太太认了这个错处?等案子结了,厚赏他的老子娘——”
贾寰摇头:“大嫂子想简单了,肯替罪的家生子不难找,难的是能扛住严刑拷问的家生子,家生子大多都不识字,纵然识得几个字,一个贱奴如何攀得上应天知府?为何要帮着薛家脱罪?”
荣庆堂内,贾母的情绪渐渐平息,悲苦叹息——
“打从我进了贾家作重孙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媳妇,将要五十年了,凭它甚么大惊大险的事,我也经过了些,如今日这般……还是头一回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