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房中出了这种蹊跷的事,他眼下却是不问了?又不觉着她是扯谎了?
明明昨日还疑她图谋不轨!可今日,这尊大佛怎的就又松口让她进他的书房了?
楚玉瓷跪在软垫上,提肘研墨,郁郁出神。
方才来得急,她未曾打上伞,因此落了白雪满身,鼻头双颊也冻得粉红片片。
张越戈坐在木椅上,将她的一切都悉数纳入眼底,抿唇看她支着发红的指节握了笔杆,再度起身。
“擦擦。”
他将备好的长巾丢在她肩上。
她不由得一怔,迷蒙的眸光顺着侧来的脑袋,直击他沉暗的双眼。
张越戈喉头一滚,收回视线:“犹豫什么?我可不想让你身上的冬雪弄脏屋里的地板。”
“是,奴婢知道了。”
楚玉瓷便捏紧了绵软的白巾,细细地抹干了发间与肩头未化的雪。
房内古檀香弥漫,淡雅清芳,与她那日在韩映厢房中嗅到的香气截然不同。
她立直了腰板,掌心的羊毫笔被她炉火纯青地控动着,顿着细软的笔头写下一列列娟娟小字。
忆及韩映,楚玉瓷便有勾起了对青柠那串腕珠的怀疑。
……会是巧合吗?
可她连张越戈什么时候纳的妾都了解得不清不楚,自是对那三位妾室的身份也一头雾水。
六年前,他一夺状元之名,在官场内做了九品芝麻官后,就离开了楚府另立家门。
之所以会对他一无所知,则是因为她寄给他的书信根本见不到影子。
她当时尚且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加之楚阔家风严厉,她根本没有出府去寻他的资格和机会,与他的联系便也不了了之……
“不专心?”
顶头,传来他严肃低沉的声音。
楚玉瓷一个手抖,羊毫尖便在洇了墨汁许久的纸张上破开了一个小窟窿。
“……奴婢知错。”
她闭了闭眼,抬手便将写了大半字迹的宣纸叠放在了一旁。
正欲新取纸张,张越戈寒着音推来一句:“字,不像。”
闻言,楚玉瓷僵着胳膊不敢下笔。
那她该当如何?
写的不像要遭他嫌,不写就完不成数量,积到月底还要挨体罚!
张越戈冷不丁俯身立于她身畔,激得她绷直了后背。
“求我教你。”
楚玉瓷屏着呼吸,启唇:“奴婢求您赐教。”
他满意一笑,环着她的肩膀顺势饶到她手边,接过了她指间的笔杆,转着手腕在白纸上挥洒下几个娟丽清秀的小字。
依旧是折磨得她双手起茧的“比翼双飞”。
她低声回着,硬着头皮竭力学着他的顿笔提笔,只感觉这笔力和字体似曾相识。
待在他书房直至夜晚,楚玉瓷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两服药,又与他同桌用午膳和晚膳,紧绷的神经宛若箭在弓弦,一刻也没能松下。
“奴婢多谢大人借笔之恩。”
临出书房,她看了眼还停留在屋内的张越戈,发现他从书架上取下了画卷,正要摊开挂在画架上。
下一秒,她立马收回了目光。
张越戈狠寒栗的神情把她杀了个片甲不留,室内的死寂也赶着她迈出了门槛。
原来,他时时刻刻都把那位姑娘的画像挂在上面。而她和她们都看不见,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她们看见罢了。
大抵是……她们都不配看她。
······
“我请了太医明日来府,再给你把把脉。“
楚玉瓷被他圈着腰线泡在浅青色的玉池中,温顺地应了一声:“奴婢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