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长夜,万家灯火皆灭。
宫门悄悄打开,又悄悄关上。
一早就等在殿外的胖宦官小心翼翼接过襁褓走进了承明殿。
“陛下看,小公子长的极好呢。”
伏在龙案上朱笔不停的阳德帝斜了他一眼:“你都没打开,怎么就知道长的好?”
说罢,就站起身接过张其贤怀里的婴孩,细看动作还有些生疏。
阳德帝掀开盖着的锦裹时,神情一瞬间恍惚。
哼了一声,踹了下站在一旁装蘑菇的大内侍:“你这厮一无是处,也就眼神好使。”
张其贤顺着力道歪了下,讪讪一笑:“这不是仰赖陛下抬爱。”
“像她阿娘,白白净净。”阳德帝轻晃着婴孩,叹了口气,“京钊,名起的也好。”
张其贤站在下首装哑巴。
阳德帝看他那低眉顺眼的样子就来气,又踹了一脚。
“别在那杵着碍朕的眼,两份旨意,天一亮,你就去宣,也敲打敲打那一家子。”
张其贤麻溜起身,咧开了嘴道:“哎呦,碍了陛下的眼,真是老奴天大的罪过。”
说着就卷吧卷吧龙案上的圣旨,塞进了内袋,呵呵傻笑。
阳德帝撇开了眼,老家伙肠子多的弯弯绕。
“望楚与堂,京山与景。侯夫人怎么想的朕知道。‘长龄’如何?”
张其贤脑子还没转过来,怎么陛下说着说着就扯到其它地方去了,于是疑惑着一张脸。
“长龄,朕取的字!”
“陛下取的好呀,长寿之意,小公子定能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张其贤回过神来忙不迭拍着龙屁。
小公子?阳德帝心里叹道,侯夫人可给朕出了个难题啊。
“也压一压那个钊字的煞气,待她进学,朕就赐下去。”
其实他本想现在就把字添在刚写好的圣旨上,仔细考虑,又作罢,毕竟太惹眼了也不好。
“这世上,能给小公子取字的也就陛下一人了。”张其贤再接再厉继续说道。
话音刚落,本就寂静的宫室更是落针可闻。
砰——的一声,张其贤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都沁出了一层薄汗:“奴婢有罪……”
龙屁拍在了龙腿上,张其贤悔得嘴里发苦。
才从封地挪来藏在上都城别院里的钱财怎么办?刚随陛下入京没多久,他的墓地也没找好。
“行了,也不怕惊醒了世子。”阳德帝沉默许久后,伸手抚了抚孩子的脸。
“是是,多谢世子宽恕。”张其贤上道地改了口。
阳德帝用穗子扫着婴孩的脸,她小巧的鼻子耸了耸。
“你算盘珠子声吵的朕耳朵疼,”
阳德帝瞥了眼他恭谨的样子,将襁褓递了过去,“朕也恕你无罪,好生送回去,天凉,注意别吹到了风。”
张其贤欸了一声,站起身伸出手接过,小心退到殿外。
几道身影在黑夜中穿梭,无声跳过一户高门的院墙,走进一个院子,将在睡梦中环游了一趟皇宫的小婴儿轻手轻脚放进摇床里,静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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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刚结束了一日朝会的张其贤,都没来得及守着阳德帝回承明殿,就急吼吼拉着还晕乎乎的新任武宁侯谢崇离宫宣旨。
谢崇确实很晕乎,刚到五更天就被小黄门拍门喊醒,说陛下有旨今日要他上朝,要他速速起身。
天知道,他昨日忙着侄子的满月宴,喝了不少,大半夜才入睡。
正酣眠的时候,小黄门的口述,直接将他吓醒,仆从们也惊的不轻,找官服的,洗漱的,准备早膳的,忙的一团糟,真是脚打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