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瑟回到杜若院的时候,蕙心正着急候在门口四处张望,瞧见她的身影,顿时小跑过来:
“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外面夜色正浓,姑娘对这又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可怎么办。”
江瑟瑟淡淡笑了笑:“哪有那么夸张,左右是无法入眠,不如出来散散心。”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院落。
蕙心熬了剂姜汤,让江瑟瑟服下驱寒,犹豫了会,从衣袖里拿出封信来:“姑娘,方才你出去的时候,有人遣了小厮归来,给奴婢传了封信,嘱咐奴婢千万要把信传到姑娘的手中。”
“信?”江瑟瑟有些惊讶的接过。她来府里的日子不长,平日里除了和大夫人及三姨娘有所来往外,细细数来也没有几个相熟的人。
莫不是刚才的陌生男人?
沉吟了片刻,江瑟瑟轻轻摇了摇头,她与他并不相熟,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拿着信仔细的瞧了瞧,但没有看出来什么特别,信纸是平常人家所用的宣纸,附有封泥以防别人私拆,只是右下角被人画了小小的一朵杜若花。
看到这图案,江瑟瑟指尖和呼吸皆都微微一滞,虽早有预料,但当真的看到这朵杜若时,她竟还是有些许意外。
拆开信封,就着暖黄的烛光,映着工整而又熟悉的字迹,末尾附了一张红方拜帖。
拜帖是红笺所做,取胭脂木加上玉女津井水泡软捣浆,滴入海棠花汁,信笺便可绯红泛香,香气幽然萦绕鼻尖。
打开后,里面却空空的,她不解其意,直到在夹缝间看到一首蝇头小楷,才顿悟失笑。
“阿瑟,相思欲寄无从寄,画个圈儿替。话在圈儿外,心在圈儿里。单圈儿是我,双圈儿是你。月缺了会圆,月圆了会缺。整圆儿是团圆,半圈儿是别离。我密密加圈,你须密密知我意。”
寥寥数句,并无落款,但是江瑟瑟却分明知道书信的主人是谁。
年少相识数余年,映蔷的字只需要淡淡的扫上一眼,便可以清晰无误的辨出来。
窗外仍下着朦胧细雨,却不知扰乱了谁的心意。
蕙心惊讶道:“姑娘好几日没笑过了,如今看到这封信倒是展了笑意,看来是好事要来了。”
“是吗?”江瑟瑟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含糊道:“或许是相逢故人的缘故吧。”
映蔷是蒋旭之的幼妹,二人皆是丞相夫人所出,江瑟瑟五岁时随父亲来京城居住,住所距丞相府并不远,几人一来二去,便都熟络了起来,成了极好的玩伴。
她算算时间,自上次与映蔷在京城一别,距今也有五年未见了。久未重逢,心里积攒下千言万语,准备着见面时尽情倾诉,可是到了真的相逢时,却不知从何说起,竟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参星商辰此起彼落,物是人非事事休,况且她们已非昨日心境。
慧心服侍江瑟瑟再度躺回床上,临走时,江瑟瑟开口:“你可知晓前院的消息?”
“签院?听说今日设宴,外面来的都是老爷在朝中所亲近的大臣。”
“那这些大臣中,有没有一位俊美的男子?瞧着不过弱冠之年。”
“弱冠之年?许是哪位大臣的儿子吧……奴婢倒听闻蒋丞相的嫡子也来了。”
江瑟瑟摇头笑了笑:“今天你也累了不少,早些歇息吧。”
就着慧心刚铺好的枕衾,江瑟瑟又躺了下来。
只是闭上眼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信的字迹,隐隐约约,又好似听到了陌生男子碎玉般清越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
半夜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了一夜,至天明时犹自漱漱有声,檐头铁马,丁当乱响了一夜,和着雨声细细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