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她丧命。
奉无收敛起嘴角边那并不真切的笑意，破天荒的有些迟疑道：“你……”
“是的。”
常羲温和地和奉无说道：“就算是消散人形也没关系。”
如果人类和妖怪相恋，会逐渐变得扭曲的，究竟是人类，还是妖怪？常羲是一只树妖，但因为爱上了人类，她回忆起了自己的人类之心。
这估计是两人的最后一次交锋了，也许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她也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开口：“你很讨厌人类的感情。”
奉无嘲讽所谓的真情，玩弄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总是在他人即将获得幸福的前一刻，将这份幸福毫不留情地狠狠撕碎。
“你知道爱会导致贪婪嫉妒，明白爱会催生出丑陋的情绪和无法纾解的痛苦。”
常羲看向脸色陡然阴沉的半妖，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真奇怪啊，奉无，你明明比任何人都了解爱为何物。”
“闭嘴。”
从容不迫的感觉消失了，阴暗的妖气涨起曳地的白袍，奉无身上杀意涌现，他起手的刹那，璀璨的流光忽然呼啸着穿过火海，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奉无！！！”
穿着月牙白衫子的少女站在房梁上，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舞，眼中燃烧着明亮的火光。
禾凝一行人挣脱了奉无设下的幻觉陷阱，在最后一刻赶到了。
被箭矢射裂的白袍碎片飘落四散，眼眸猩红的妖怪见状不妙，陡然卷起漫天妖气，朝着城外的方向逃去。
许也城在火海中崩塌了。
常羲留在原地，看着禾凝一行人追着奉无的身影消失在烟幕的另一侧，短暂的喧嚣后，被火光包裹的世界再次安静下来，她走向城门的方向，踩着滚烫的碎石也并不觉得疼，只是觉得浑身仍旧酸痛至极，仿佛在冥界的烈狱里滚了一遭才回来的一样，望着浓烟滚滚的夜空，不知为何生出一些苍凉之感。
视线穿过火光和黑烟，她看到了避难的人群。
她曾经是荒野里的一株梧桐树，经过漫漫岁月，后来变成了许也城的一棵神树。
城里诞生新的生命时，人们会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带到她的树下让她给予祝福。
“它以后一定会护你平安，保佑你此生顺遂无忧。”
背后的城池里已经没有人了，常羲终于散去苦苦支撑的力量，任那些房屋殿舍随着轰然巨响塌向火海，溅起无数滚烫火星，仿佛夏末最后的流萤，骤然飞向没有月亮的夜空。
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和妖怪相比，就如同夏末的萤火，好像眨眨眼就会消失不见了。
但朝她跑过来的身影没有消失。
乌黑浓密的长发散乱不堪，苍白的脸上溅着凌乱的血迹，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温文尔雅的年轻城主这般失态。
“……小桐。”
她好像笑了。
仅仅是看到他，常羲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重明。”
周围的人还在，但也可以当做他们不存在了。
常羲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拉下来，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那个吻干燥，枯涩，带着铁锈和盐的味道。
“……我可能又要睡一会儿了。”
她告诉他，好像她只是打算午睡一会儿那样，只是想靠在他身上稍微打一个盹。好像妖怪口中的一会儿，和人类理解的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
重明垂下眼帘，试着笑了笑，没有成功，好在他的声音依然温柔。
他对着空无一物的方向说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