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琼安真是个天生的唱戏人。
他娘在十五岁成了角儿，在十六岁火遍敬城。而他却是十四岁成了角儿，戏唱的漂亮的消息纷纷奔走相告，没两天，全敬城都知道了有这么个新角儿叫余琼安的，戏唱得那叫一个绝妙。
这事儿还得搁一个月前说起。
一个月前，大老爷那儿传来消息，说让江月班子准备出好戏，让这近春节的闹个一番。
不过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不用唱七天，唱一天就成。
谭江容和纪贞面面相觑着，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今年……只上一日？”
谭江容终是先开了口。
倒也不怪他，江月班子已经两年没上台了，成日吃空饷似的，倒也不太好意思。从前好歹一年里能上个几十次台，再不济，一年里头春节初一至初七也会让唱个七天。
可这最近几年却似发生了什么沉重之事。好不容易有一回台戏，却又……
谭江容似是有些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地又问:“……那个人，病重了？”
纪贞倒也没回复什么，只是神色复杂而又难看地点了点头，气氛顿时万分凝重。
这一个动作倒是让谭江容猛地打了好一个激灵。
江月班子当初究竟为什么会在最落魄时被纪家大老爷收进纪家宅子当私班，这他再清楚不过——可不全是为着那个人吗！
近几年老早听闻了那个人似乎是被逼压得得了病，不知是什么，只听说似是有些失心疯，时好时坏的。
要是把不来听戏结合到一块儿，那就是给一百张好嘴都说不开了。
谭江容有些闷闷的。
要是那个人的病加重了，哪天真骑鹤去了，那江月班子会不会给赶出来？
可这班子里头好说歹说有三十几号人，一半都是半大丁点儿的孩子，要是没了纪家，该往哪里去？如今只有玉秋小班儿几个人成了角儿，可仅靠那点儿毛子也是不够养活三十几号人呐！
纪贞那只端茶倒水做惯粗活大半生的手稳稳地拍了拍谭江容的肩，示意他不必多加忧虑。
可是他也不能说什么，决定江月班子去留的是大老爷，他一个下人的话，没几点儿分量。
“也罢！”
谭江容重重叹了口气，只觉胸膛里压着块石头。
“能搁这儿待多久是多久，咱也不奢求。毕竟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前兆，该是定了。如今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好好想想该安排谁上戏、上什么戏吧。好好唱完这一场戏，也便满足了。”
纪贞没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突然，又像是有了什么精神似的，两只老眼瞪得极大:“哎，不如安排小琼安上？你瞧，他唱得也无可挑剔，这场春节里头，戏也不止咱们几个人听，邻里街坊的，大老爷那些个有钱有势的朋友也都在。要是小琼安把这名儿唱响亮了，那可是成角儿了，不用担心后头的！”
他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唱好了，名声唱亮了，成角儿了，四面八方哪儿不是台子，哪儿不是毛票子，哪儿不是人山人海的看官？
可是谭江容在原地思索了好半天。
理是这么个理，可余琼安如今也不过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顶多算个少年，他也不舍得让余琼安这么快出去抛头露面接触社会的。
毕竟酒是陈年香，茶是陈年浓，若是让他再练多几年出来，价值该是比现在要高上个不少的。
没有说利用余琼安赚钱的意思，他成角儿了，最大受益的还是戏子本身。
“……我考虑下吧。”
——
堂屋里，江月班子集在一块儿，三十几号人在堂屋狭小的空间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