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没有太多的耽搁,只为了一丝恬淡的对故人的怀念。
三个人便带着怀旧的心情登上了东去的列车。
雷公山的山梁上,漫山红遍,层林尽染。
独南的深秋,犹如魔术师手下那幅异彩纷呈的画卷。
古老的青钱柳下,大鬼师龙赛仙的老宅一如既往透着神秘莫测的色彩。
石头砌成的院坝围墙,夜来香开着一簇簇最后的花,随风扑来阵阵幽香。
一对喜鹊在家门口,那还吊着透明红灯笼的柿子树上,“嘎-嘎-嘎”地叫了三声,然后“噗噗”地飞走了。
看着窗外展翅飞远的喜鹊,
充满玄机的苗家大鬼师龙赛仙,微微笑着收回了她那依旧深邃如炬的目光。
她端坐在她那张古旧的明式檀木靠背椅上,用手里的长烟杆叭趴趴地敲了敲她的凳脚。
然后拾起了面前桌子上的几枚草果,在手里推演着。
“阿望!” 她喊着自己的大孙子。
“你去帮我准备准备,今天中午有贵客来。” 她波澜不惊地说。
“阿达,哪里有什么客人来哦!没有人来请大鬼师。您退休啦!”他的孙子和她贫着嘴。
“去准备。少废话。” 她的话沉重而有压力,依然像年轻时那样霸道。
“问下晨怡,看晨宇回来了没有?”
“晨宇前天晚上就赶回来了。他阿爸住院了。病情很重。估计来不了。”
“打电话,叫他马上来。赶快!迟了就赶不上了。”
“阿达,您说什么哦!什么赶不上了。”
“快去!跟你说话怎么那么吃力呢!” 大鬼师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看着孙子应诺着离去的背影,她抬起那双枯藤一般的手揉了揉自己脑筋。
说几句话现在就很累。
相比于前两年,张晨宇回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突然苍老了很多。
毕竟岁月不饶人,今年她已经过百了。时光仿佛一下子抽去了她的神魄。
从镜子里看着自己逐渐浑浊的双眼,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此生最后的日子里,她的心里只有两件事情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
一个是她的六姑娘。
想当年龙赛仙是个何等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嫉恶如仇,刚正爽直,眼里从不揉沙子。
但她生了一堆的儿女,却从来没兴趣在孩子们的身上。
可如今老归老了,没有儿女心的她,反而一反常态起来。
她开始时常想起了那个,居然离开了自己六十多年,都不肯回家的六闺女。
当年她的六女儿瞒着自己,悔婚逃婚离开了家。
嫁给了一个她一见钟情,部队上的军人。
按照苗族的旧俗,恋爱自由,婚姻并不一定自主。
结婚这样的大事,还是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那时,六姑娘被她早早地安排了订婚。
小伙是个她龙赛仙认为很有慧根的人。只是那人女儿不喜欢。
按照那时订婚的风俗,订婚的男女双方,需要将一截五寸长的竹子划成两半,男方女方各留一半。
如果悔婚,那么悔婚一方,要把订婚时的那半竹子从嘴里吞进去,出来不带血不带脓才可以解除婚约。
这其实根本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互动。
轻易悔婚,被悔婚的一方会倍感耻辱,也容易给双方的家庭从此埋下仇恨的根。
可六姑娘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了。并因为龙赛仙的一句气话,她一辈子也没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