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喝酒望月，却不聊天。
沉默是他们之间的默契，在擦干刀锋上的血污后，簇梅繁星下，他们在无声的交流里得到宽慰。
方酋以为这样的平衡不会被打破，他迟钝地不去了解那缠绕在他们之间的线是什么，钟离是他孤独里永恒的依赖，没有钟离杀不了的人，没有钟离打不赢的仗，她永远在他身后，让他在深渊里也可以无惧无畏。
他是后知后觉的，自从秦桓这两个字出现之后，钟离的世界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看见钟离在办差时的恍然出神，他看见钟离望秦桓的眼神，当他看见钟离耳畔的红玉珠时，便知道许多事已经流逝在指缝，一去不复返。
他含着热茶，竹叶被压低敲在他肩头，他清俊的脸上多出了青茬，他随手从怀里掏出个楠木盒隔着石案推至钟离手边，苦笑道：“这是金玉坊打造的挂坠”
钟离还未开口，方酋便举起了胸前吊坠，说：“别跟我说不要，你若推辞，这个我就还你了。”
钟离看着方酋，没有说话。
“可惜打磨得太精致，时间却晚了。”他望向木盒的木光暗淡。
方酋收回目光，风整晚没歇，他立起身，腰间系上羊皮囊，眼睛被吹得泛红，他说：“二哥，这院子不错，他挺用心，红梅，清池，红鲤，翠竹，我花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你的喜好，他却都已经呈在你眼前了。”
方酋拾步上阶，在门槛前停了下来，半回首道：“二哥，大哥我管不着，可我不怕被连累，要因为这就和我生分，我可不认账！”他露出齿：“秦桓是个好靠山，他如今能这样对你，哪日你要真想抽身远遁，他也该不至于赶尽杀绝。”
钟离心中一动。
凉风吹得素衣飘飞，她指尖蜷紧，在深夜里勾出的笑很浅，可她知道狼崽看见了。
他还是最懂她的人。
许多人是注定要擦肩而过的，就比如她和狼崽，他们认识的时候年纪尚轻，也曾在沈震面前争风吃醋，两看相厌，也曾拳脚相向，要一争高低。可他们都是孤独的灵魂，在血水飞溅里他们学会了握紧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