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盛的面色有些苍白,这是自青月湖边两人拔刀相见后的第一次见面。
费盛歪头晲了眼钟离,有些尴尬地在冷空气里搓着手,从怀里掏出根烟斗,缩在墙角的阴影里垂首塞着烟草,故作轻松地寒暄道:
“哟,好兄弟,今个儿怎么得空来晋王府了。我猜晋王现在可不大乐意见你,上回你动手也忒不留情面了,那一茬收割的可都是晋王手底下养了多年的好手。这会儿我还能活着,也都多亏了我这双燕子腿。”
钟离从怀里掏出药瓶朝费盛扔去,说:“往年都是用这药,今年也不见你来串门,寒症发作起来不好受,就是硬汉也难捱。”
费盛接过药瓶,心里不是滋味,他对钟离今日来晋王府的目的心知肚明,丁龙的计划他当日都听得清楚。他自己也是有妹子的人,若谁是敢动他妹子,他豁出性命也要去博。
他将药瓶塞进怀里,声音有些沙哑:“替我谢谢茹云妹子,她,她小小年纪,手艺了得。我去了好些药铺,都是药不对症,这些庸医没用得很。”
钟离在深巷寂静里没有接话,他们俩各自立在巷子两端,费盛的烟筒在夜色里忽明忽暗,那点星火的喘息像是面临着某种临渊履薄的抉择。
过了半晌,钟离抬指微微拨动了胸前的绣春刀,说:“走了。”
她走过费盛面前时停了脚步,说:“脸皮这么厚的人,怎么动了两回手就怕见人了,往日来求药的时候也没少动过手,往后也用不着穷讲究。”
费盛垂着头狠抽一口烟嘴,捉住了钟离擦身而过的手,说:“好兄弟,原是我对不住你!他们在密林尽头的焦溪。”
钟离回眸,感激地说:“谢了。”
费盛熄灭了烟斗,呵出口云雾,松开手说:“我知道不是因为我腿快才捡回条命,是你当日留了手。这在你我行当里是大忌,阿离,往后对谁都不要再手下留情。”
钟离指了指费盛的下巴,比划着说:“胡茬该刮了,去接暖春阁的花魁也不嫌寒碜。”
费盛抬指摸着胡茬,倒是笑了,这一笑就找回了点以往落拓的姿态,他随手在壁上敲了敲烟斗,打趣道:“刮了这胡茬人家就不嫌我寒碜了吗,人家瞧上的不是咱这副皮囊” 他拍了拍腰间钱袋,说:“这玩意比咱人都好使。”
钟离笑了笑,说:“那你这辈子可够攒了。”
她走出几步,又回眸看向费盛,说:“我认钱袋,也认人,不是谁都出得起价码让我将刀锋指向自家兄弟。”
费盛侧头抹了把脸,在凉薄的夜里哑着喉咙问道:“那要什么价码?”
钟离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浓墨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