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提着灯笼将赵七弦引过水榭楼台,一路上穿庭过院,琉璃灯盏挂得王府通明彻亮,即便是寒冬时分,池塘里依然开着奇葩异卉,她的鸳鸯鞋沾水而不凉,脸上的风都是温煦的。
屋内通着地龙,热气熏得人昏然,身旁的侍女已然退下了,赵七弦独自垂着眸侯在屋内,在云雾缭绕中犹如静夜里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
晋王府的奢靡她素有耳闻,今日亲临其境仍旧是触目惊心。无怪晋王成为她的裙下臣时,凤姐儿笑得乐不可支,对她啧啧称赞道晋王虽风流却不浪荡,这么多年能让他在春暖阁过夜的人只她一个。
赵七弦仍记得晋王在春暖阁一掷千金买了她的“梳弄”时,那般温润的眉眼。
凤姐儿喜笑颜开地替她张罗了几日的流水宴席。
接下来的日月里他与她在闻香软帐中缠绵悱恻,不知昼夜,她快活得忘了春暖阁的脂粉味,晋王的每一处轮廓都刻进了她心里和身体,她像个初为人妇的娇羞嫁娘,独自沉湎在琴瑟和鸣的温柔乡里。
直至晋王某日清晨不声不响地离去。
她倚在枕榻间,泪水积出的水印浸透了她,与那日清晨的凉风一同浇得她浑身冰冷。她在夜以继日的锥心之痛里翻来覆去地熬着,向来铁石心肠的凤姐儿也软了心肠来劝慰。
可就在今日,晋王府却遣了人来接她入府。她立在这朱门绮户前,顿时才觉出他们的云泥之别。
或许一掷千金下的一夜风流不过是富贵公子哥人生中红袖添香的一笔罢了,添完了,总要油尽灯枯。
她垂眸的眼睫上不觉已挂满了泪珠,房门开启时她仍旧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
晋王李建明拥着狐裘,满面风霜地从院外走了进来。琉璃灯盏随风轻晃,赵七弦不自觉地抬眸,那蝴蝶般的幻影叠在了赵七弦皎洁的侧颊。她刚起身行礼,泪珠便滑落了下去。
门口只留了近卫守卫,李建明隐忍地在昏暗里看着她,朱门紧闭的一瞬,李建明便迫不及待地拥她入怀,他垂首压在她发梢,指腹细腻地蹭着她削瘦的肩,说:“太瘦了,七弦,往后长点肉。”
赵七弦身子微颤,阖着眸道:“我以为你终究是要失约了。”
李建明心里的煎熬无人可说。这短短十几日已是物是人非。静妃已帮他定了亲,他对赵七弦的白首之诺终究是要辜负了。
他一直知道与赵七弦婚约之事是难上加难,可他总以为事情尚有转圜余地,只要稍作安排,将赵七弦换个身份,事情定将有转机。但没想到赵七弦的事已然传到了静妃耳中,她雷霆之怒下与傅府定亲之事便是一锤定音,再无可辩。连纳赵七弦为妾也绝无可能了。
李建明不是没有尽力反驳过,他跪在静妃宫外三天三夜,滴米未进,最终在一场暴雨中昏倒过去。
他醒时静妃正守在塌边,他才发现曾意气风发的静妃已经老了,鬓边的白发再也无法遮掩。
静妃没有再出口责备,说话时又恢复了素日的从容自若,她拿勺喂着李建明汤药,不紧不慢地说:
“明儿,如今刘氏一族在大周根深树茂,各方利益盘结,看似无可撼动,但是结党朋比向来是帝皇大忌,你父皇当下肯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因局势所迫,不得已为之。没有哪个帝王容许卧榻之侧,他人安睡。
刘氏子弟如今仗着母族势大,也敢在外为所欲为,肆无忌惮,骄奢淫逸的作风举朝皆知。先太子辞世后,你父皇虽未立新太子,但当下却让宁王辅佐朝政,其中敲山震虎之意再明显不过。这些事情你可想过?”
李建明喝着汤药,皱紧了眉,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可在他心中事情还远没有到无可挽回的余地,他的政治联姻是自小就注定,但他希望至少不是现在。
李建明看着窗外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