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阔双手都有伤,贺锦屏便日日溜出门去帮他换药,这日贺锦屏又带着满满一食盒的好吃的来看望他。
他的手已经结了痂,慢慢也开始干一些洒扫自己小屋子的活。
“锦姑娘。”
因为忆恩那句小姐转成的小锦,他就这样称呼贺锦屏。
“聂先生,您这手还没好全呢,不能沾水。”
“已然好的差不多了,也不能总是麻烦姑娘您。”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如果没有您,我……们东家就出事儿了。”贺锦屏如实答道。
那次刀片的事件,交给官府后她总怕有什么纰漏,又偷偷给宫里寄了信,听澜让陛下留了个心眼。
追根溯源,倒是又挖出来一两个李显仪旧部,他们正在筹备初期,就被一网打尽,关入大牢从此不见天日。
至于梅氏商会,上下打点了一番,没将事情闹大。
“说起此事,这有些银两,你先带回去给你家东家,上次瓷器的事情多谢她让你相助,这钱在下一定会还,还请她宽恕些日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贺锦屏不想同他算的如此轻,当初梅氏迅速在各式商铺中打响名声,也有他木雕的功劳,怎么说也是他有恩在先。
“码头班主那边不是……”不让他再去了嘛。贺锦屏继续道,“不如聂先生再回来梅氏,您也可以不用那么辛苦。”
“锦姑娘……从前在下答应与东家做生意,是因为在下要将从前父亲欠下的赌债还清。东家可怜在下眼疾,多让了一分利给在下,在下很感激,但在下确确实实想被当作常人来对待。现在在下已然完成了这个心愿,就不想用木雕来谋生了。”
“在下并无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从小喜爱跟着隔壁木匠刻刻画画,久而久之,这就成为在下唯一喜爱之事,甚至为了雕刻好一幅木画,在下可以不吃不喝一整日,凭着热爱。可这事儿一旦成为了谋生手段,就会浪费消耗这份喜爱,最后失去了创作的能力。
若连这最后的长处在下都失去了,这生命也就该走入尽头了。”
聂先生言语平静,像是在叙述旁人的故事,但贺锦屏却能感知他心底的悲凉。
贺锦屏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玉兰簪子,自己尚在淋雨,却能为素不相识的婢女小锦撑起一把伞。
贺锦屏十分动容。
“我明白……聂先生的意思了,我尊重……您的想法。只是有一点,我……们东家她,并不是因为可怜您的眼疾,才给您多让一分利,而是因为东家她珍惜您的才能,认为您值得。而且她觉得您的这些木雕不该只摆在少数人的屋头,而是要让更多人看见,知道在京城静照庵下,有一位木匠先生,他虽然失去了用眼睛观赏美的能力,但是他用他独特的方式,一双手一把刀一块木头,将他最美的东西展现给世人……”
贺锦屏声音是颤抖的,她极力隐藏眼泪,却还是滑落,滴在聂先生的手背上,令他的心,也随她灼痛。
她口中的梅氏东家,是那么向往美好,商海浮沉却留有纯粹之心,跟他在路上听见的流言,完全不同。
他觉得前者,更符合实际。
聂云阔沉默后,试探问道:“那锦姑娘您的想法呢……”
贺锦屏抹去眼泪,小声道。
“我自然是和东家想的一样了……”
“谢谢你,锦姑娘,还有,谢谢梅氏东家。”
他希望自己能够看见的愿望比以往都强烈,他想看看眼前的女子,究竟长什么样子。
明明很弱小,很爱哭,却又意外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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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先生最终还是没有和梅氏继续合作,他还是同原来那样,将自己的作品摆在前院,若有路过的人进来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