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内侍是皇上身边的人,若没什么大事,必然是让手底下的子孙来传话的,而今却亲自走了一趟。
苏鹤知道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张内侍的嘴是出了名的紧,在御前伺候也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的。
苏鹤弯着腰深深的作了一个长揖,不紧不慢的说道“张大人稍等片刻,本宫去更衣。”
张内侍其实是打心眼里喜欢苏鹤这个太子的,会办事,说话也好听。别的凤子龙孙都是一口一个阉人,而苏鹤却称他一声大人。
张内侍包子褶皱似的脸微微舒展了许多。
“殿下快些去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张内侍这么说,苏鹤自然也知道轻重缓急了,匆匆换完衣服便跟着张内侍去御书房了。
早秋的天还是很热的,太子到底是个文人,就是走两步便也微微有了喘息,见四下无人,张内侍故意放慢脚步,等苏鹤上前压低声音道“殿下这次可要做好准备,陛下在御书房龙颜大怒,摔了好几个茶碗呢。”
苏鹤大抵也能猜到什么事了,便将手里的一锭银子放到张内侍手里说道:“多谢张大人提点,这份恩情,本宫记下来。张大人御前辛苦,去喝杯茶吧。”
张内侍将苏鹤手里的银子推了回去道:“殿下就不要和奴才见外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殿下也算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奴才实在不忍看着殿下让人拉下神坛…”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张内侍道“殿下,御书房到了,皇上在里边等着呢。”
御书房中,皇帝一身紫色的袍子坐在御案旁,浑浊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手里的奏折,双鬓已霜染,岁月在征战一生的帝王脸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的痕迹,洗涤出了英气。
苏鹤跪下,额头抵在青砖上。
“儿臣恭请父皇圣躬安。”
苏鹤的话仿佛石头扔进大海里,没有激出一点波澜,那人已经埋头看奏折,时不时的从御案上拿起朱砂笔在奏折上圈圈点点。
“儿臣恭请父皇圣躬安。”
这次那人似乎有了反应,将手里的奏折狠狠的摔在苏鹤身上,若非御案上的砚台是上好的和田玉请了名家雕成的,皇帝实在舍不得砸,否则也将在太子身上。
“东宫不宁,朕如何能安?”皇帝声音有些沙哑。
此话一出,太子的额上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皇帝待这个太子并不亲近,就连苏鹤有时候都在想,若不是因为母后,他何德何能入主东宫。
苏鹤捡起地上的奏折,轻轻吸了一口气,或许是从小到大这样的事不知发生了多少次,已经习以为常了,又或者是不管自己做的多好,在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到底是比不过大皇子。
储君这个位置是母后拿命换来的,苏鹤没得选择,这些年每走一步就像让人架在火上烤。
苏鹤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打开皇帝扔在地上的奏折,可奏折的内容却让苏鹤背后泛起一丝凉意,分明是早秋,外头的太阳也有些毒,可御书房的青砖却冷的冻人心肺。
那份奏折是御史台联名上书,奏折上的每个字就差明说,太子已经过了弱冠,早已过了娶妻的年纪,可东宫迟迟没有娶亲,底下难免猜测。
皇帝自己没有着急,底下的人却有些坐不住了。
可怎么会这么巧呢,御史台的人偏偏在这个时候上书,看似在为太子说话,其实是把太子往火坑里推。
昨日护国寺的谣言传的不清不楚的,老和尚只是说那生辰八字是凤命,若是说清楚倒也罢了,可就是这般模糊不清的才给了别人猜想的余地。
皇帝只会认为太子联合众臣向他施压罢了,那些不清不楚的谣言,本就让多疑的皇帝有了猜忌,御史台的奏折无疑是下了一剂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