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完之后,慕容符倒是冷静了下来。
“轻轻,扶我去灵堂吧,我去送我祖母和母亲最后一程。”
苏轻知道慕容符这个人一旦坚定要做什么是拦不住的。
苏轻拿过旁边的雪白的长衫小心的给慕容符穿上。
慕容符本来就不是那种很强悍的身体,昨天还被打了三十大板,强撑着站起来,整个人都冒了一层冷汗。
慕容符的嘴唇控制不住地哆嗦着,额头鼻尖上冒出清透的汗珠,宛若一朵被疾风暴雨打下来的白玉兰。
苏轻其实很高挑,但慕容符实在是太高了,足足比苏轻还要高出一个头。
苏轻承担了慕容符的一部分体重,慕容符才能依托着慕容符勉勉强强往前走。
才刚走出房门,慕容符就出了浑身的冷汗,明明还是苦夏,却突然吹来一阵凉风,并未感到凉爽,只感觉一阵寒颤,冷到了心里。
门口的小厮本想代替苏轻去扶着慕容符,却被苏轻摆手拒绝了。
两人就这么相依着,艰难而又缓慢地走到了灵堂。
苏轻本来想靠自己承托起慕容符绝大部分的重量,但慕容符还是强撑着不将过多的重量放在苏轻身上。
此刻,苏轻那并不宽阔的肩膀,成了他顿然沉重惨然的人生的依托,让他没有因为遭遇了母亲与祖母离世的重大打击而萎靡不振。
慕容符每走一步,身上撕裂般的疼痛就如刀子一般凌迟在他的心上。让他记住,无能是什么下场。
潋滟的眸光里阴狠决绝逐渐代替了悲伤绝望。
灵堂里,摆着两副上好的棺材,全是贵族的规制。一片缟素,哭声阵阵。
有多少人是真心,又有多少人是假意。慕容符不知道。
慕容符冷然地看着那些哭的哭天抢地的庶出兄长姊妹,还有那些姨娘们个个哭的梨花带雨。好像不是在哭丧,倒是像在给慕容以济展示什么叫做楚楚可怜。
慕容符的冷淡的眼神又落到了正前方跪着的慕容以济,而慕容以济感受到这眼神之后,便感觉有几分心虚,但下一刻就被他给否决了,真荒谬,我是他老子,有什么好心虚的,这个逆子竟然敢用这种大逆不道的眼神盯着他。
看来他得重新思考一番相位的后继人了,传给这个嫡子,估计等他六旬之后是没有好日子过了(离国的丞相是世袭制,大多数是嫡子继承,也不是没有庶子继承的先例,而且六旬之后便得让位给儿子)。
慕容以济思索着,眼中尽是算计与阴狠。却不知这一切都落进了慕容符的眼里。
慕容符敛去所有的情绪,无悲无喜地靠着苏轻的扶持走到最前面,跪下来。周围的庶子庶女以及那些姨娘们都得自觉为他开道。
本来慕容云也应该与慕容符跪在一起,她是唯一的嫡女。但刚刚慕容云已经哭晕过去,被婢女们抬回她的院子里了。
慕容符跪下之后 ,苏轻便退到灵堂门口的位置也跪了下来。
他们今晚需要在这里跪一夜。
慕容以济却早早地走了,那些姨娘也推脱自己身体不适纷纷离开了。
慕容符给母亲与祖母深深地磕了一个又一个头,直到光洁的额头渗出丝丝鲜血。
雪肤黑发,因为发烧的缘故,薄唇呈现出异样的水润的红色。红与白的极致对比,显得慕容符像一个艳鬼。
专门来收割人命的。
江竟轩,慕容以济。
慕容符的在心里一直回味着这两个名字,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令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