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白念冉和江景熙之间最好的时光。
她想吃百果糕,他跑了五条街去给她买最正宗的味道。
她想要木雕,他满城去打听手艺人的下落。
她想放风筝却出不了门,他就买来纸鸢在后院里放高了给她瞧......
刚过立春,雪还未消,青砖地上级着爆竹的红纸屑,廊前伸出小小巧巧一串鸟雀的爪印。
窗台上积了一层白,白念冉握了个雪球,从二楼窗口往江景熙身上掷,砸了个准。
他牵的那一线纸鸢是凤凰样式,拖着斑斓的长尾羽。
身旁罗汉松的绿青翠欲滴,映得他身上也沾染了些。
她还想再扔一个过去,看见他身上揉散的雪渍,不知怎么停了手。
那雪在手里攥化了,滴滴落到窗柩上。
他转着线轱辘,远远地望过来,给了她一-个温朗柔和的笑。
明明是无声的场景,这一刻, 她却听得心中如有惊雷落地。
后来念起,大概她的爱意是坠在石缝里的芽,于晦暗的日子里一寸寸滋长,等她回首再望,却见那株植物已是蓬勃的模样。
依稀是故都萧瑟的初春,白念冉的禁足被解。
白老爷子初只是受了风寒,入了冬,却是一病不起了。
妙春斋里资格最老的陆郎中日日为老爷子把脉,出了门也只是摸着胡须摇摇头,竟是无力回天。
她扑在床前哭得像泪人一般,枕上的老人气息奄奄,经脉嶙峋的大手抚着她的发:“我只-一桩心愿未了,冉冉哪,外公怕是看不到你出嫁了.....”
她抹抹眼泪,强撑着笑道:“怎么会呢? ”
“外公给我做主,”她如往常一般撒娇,“冉冉定让外公看看我穿嫁衣有多好看。”
眼看夜深,大小姐遣光了人,跑到庭院里那棵合欢树下挖酒喝。
那是她出生时埋的酒,十七年的女儿红,浅酌两口便有了醉意。
江景熙接到她托人转交的字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西楼见。
他沿着翠竹掩映的西廊一路走来,就听到密密丛丛的树冠里冒出一声迷糊的“喂”。
他走到树下,见自家小姐穿了身喜庆的红,正倚在树权间笑吟吟地望着他。
“你喝吗?”她冲他搬起酒坛。
抬眼看去,花枝疏影横斜,明月挂在她的肩上,似枝枝蔓蔓后点了一盏白纱灯。
灯映着人,她着一袭绮艳的衫,灼灼的红描出一派妩媚。
见他痴痴愣愣的,她折了根树枝扔下来:“哎,梯子倒了,你帮我扶起来。”
他不吭声,钻到树荫里,靠着树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树上的人气得乱踢脚:“江景熙!”
大小姐威逼利诱的话说了半箩筐,他却岿然不动。
近来提亲的人不断,他也与她生分了,一门心思全在药铺里。
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踢踢树干道:“你帮我下去,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总算有了动静,他从树荫下走到月色里,眼底仿佛燃着一簇火,熊熊火光映红了一片天。
火舌舔舐着她的脚踝、手腕和发梢,然后不动声色地将她整个人卷了进去。
他冲着她张开双臂。
白念冉心一横,闭上眼跳下来。
松风怆怆然,蝉鸣杳杳然。
她闻到了一股清淡的药香。
她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待睁开眼时,那片火顺势燎进了她的心里,不动声色的。
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夜夜梦中相见的脸笑起来:“ 江景熙,你娶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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