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是在病中,他显得很是虚弱,但双眸仍是炯炯有神。
林逸青一见之下,心里便明白,沈佑郸是在硬撑着一口气,只为了见自己。
而当沈佑郸见到林逸青之后,脸上立刻焕发出了异样的神彩。
“鲲宇……”恍惚间,沈佑郸竟然把林逸青当成了林义哲,“你……快过来……让我……好好的瞧瞧你……”他有些急切的说道。
林逸青应声上前,来到了沈佑郸的床榻边,老人神经质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鲲宇……你可回来了……我这不是在做梦么?……”沈佑郸喃喃的说道。
“老爷,这不是作梦,不过,回来的是瀚鹏,不是鲲宇。”吴氏夫人在一旁轻声的说着,她看着林逸青,眼中也闪着泪花,“这位是鲲宇的双生兄弟瀚鹏啊!”
“瀚鹏?……”沈佑郸愣了愣神,但仍紧握着林逸青的手不肯放开。
“老爷,你糊涂了吗?今儿个是瀚鹏来看你的日子啊!”吴氏夫人知道沈佑郸这一刻因为过于激动,神智有些不清楚,不由得心中悲伤,连忙说道,“瀚鹏几日前便来了电报,老爷这些天一直盼着瀚鹏来的,难道老爷不记得了么?”
听了吴氏夫人的话,沈佑郸终于从迷惘状态当中恢复过来,他看着林逸青,脸上现出了欣慰的笑容,慢慢的松开了林逸青的手。
“瀚鹏,坐吧。”沈佑郸看了一眼稍显拘谨的林逸青,温和地说道,拍了拍床边。
“谢姑父。”林逸青依言来到床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几时到的?”沈佑郸微笑着问道。
“回姑父的话,侄儿是刚刚到的。”林逸青答道,“侄儿惦念姑父病情,一下船便急急赶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沈佑郸细细打量着林逸青,他注意到了林逸青手上的伤痕,想起往事,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没想到鲲宇为了这‘削日’大计,竟然连我也瞒住了……你在日本,枪林弹雨的,好在总算挺过来了。平安无事就好,不然,你要是再有个闪失,我九泉之下。真是无颜去见镜枫公了……”
“老爷,今儿个是多高兴的日子啊!老爷怎么还流起泪来了……”吴氏夫人见沈佑郸悲伤流泪,取过手帕给他擦拭,自己却想起故去的林普晴,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林逸青知道。这位吴氏夫人是福州船政局提调吴仲翔的妹妹,沈佑郸的二夫人,和正室林普晴的关系亲如姐妹,看到相貌酷肖林义哲的自己,想起抚养林义哲的林普晴,是以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瀚鹏,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你们兄弟,都是一样的大才,哲儿故去。我失去臂膀,可谓痛彻心肺,你能回来,咱们大乾,又有了希望……”沈佑郸哽咽道,“哲儿是因为这洋务,不顾诽谤,不避斧钺,锐意进取,一心任事。结果英年早逝,你回来后,切记要小心在意,须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切不可因操之过急,折损己身……”
“侄儿谨记姑父教诲。”林逸青明白沈佑郸的心意,赶紧说道。
“你来的时候,坐的是哪一条船?”沈佑郸又问道。
“回姑父的话,侄儿自天津启程时,坐的是北洋水师‘飞虎’信船。至江口换乘南洋水师‘威靖’炮船。”林逸青想起了来路上徐传隆和自己说的话,心中暗暗警惕,立刻答道。
“坐的是南洋水师的炮船,还好……这长江江面向来不平靖,水匪横行,我真怕你路上出事……”听了林逸青的回答,沈佑郸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特意要南洋水师派船接应,还怕他们畏惧彭玉林,不敢派炮船前往……‘威靖’炮船还可以,只是徐传隆此人,过于胆小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