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眼前,却见他全无平日眉目舒展、细细伸手临空描摹的悠闲神气,胡乱看了几眼便叫收回。承局心念一动,弯腰笑道:“相公连连操劳公事,怕是有几日没出门了吧?”顺手又换上茶汤。
王炳林垂眉不语,端起茶碗轻轻呷了两口,才从喉咙里发出“嗯嗯”两声。也不知是在用茶水清喉咙呢,还是在答应承局的问话。
承局脸上堆欢道:“这几日热得没奈何,相公也该微服出去逛逛了,要不,小的这就安排软轿,等用了晚饭,趁着月色出去败败暑气?那小狗子可是跟小的念叨过几回了,说相公总不过去吃茶,家里都有些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哩!”
小狗子是湖阳县城东门口一个提茶壶的马泊六,家里服侍的正是王炳林的姘头张翠儿。
话说大宋娼妓分明,载歌载舞只陪吃酒玩耍的那叫妓,叠床等汉的那才叫娼。妓又叫伎,是领了官府的执照,可以正大光明出入任何地方的。若是富裕的州县,还能用管钱养些歌伎放在瓦子行里,有官身的老爷们也可以随时招来,唱曲弹筝,斗棋打马。
可是王炳林这样情况的知县老爷,朝廷又不准携带家眷上任。那看得吃不得的蜡果子有何屁用?关键是要能消了身上这股邪火才行。
知县老爷也是个人啊,哪能没有些儿俗乐?风雅要有,风骚也不能没有吧?
有道是强龙也怕地头蛇,陈文锦身为押司,也不知在几任知县老爷身上使了这招,王炳林上任不多时,便被这承局里应外合,叫陈文锦给拉了皮条。就是那个城东门的私娼张翠儿。
天气闷热,生活枯燥,烦事上心,精虫上脑。
唉,真是百事不遂,也只有这个能消消暑气了。王炳林端了两三口气的架子,终于淡淡应了一句:“嗯,你去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