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支起身子,脚步虚浮地离场了。
生日会仍在继续。
我搁了筷子托着腮,看小梦饶有兴致地一个盘子扒一口,把垫布上所有的菜色尝了个遍。
“机会难得,”她这样说,“时不再来。”
我说:“浪费可耻。”
小梦哈哈地笑了,笑得手里的盘子一抖一抖的。
有这么开心吗?
我思忖着她的笑脸,忽而被谁拍了下肩膀,侧头是青年浓浓忧色的脸:“杏仁,你看见我家小孩没有?”
“没有哦。”我瞟他身后,青年的妻子也和他一样,正弯腰穿梭在村民间焦急地询问,“宝宝不见了?”
他短促地“嗯”了一声,又转身去问其他人。
“孩子就那么点大,能跑去哪儿?”一个大娘站起来,“莫急,我帮你们找!”
大家也陆陆续续地起身。
宴会中断,灯笼被一盏一盏地提走。
无视身边一双双急步迈走的腿,小梦波澜不惊地咽下最后一口菜,才问:“杏仁,你不去一起找?”
“还是去吧。”我想了想,爬起来。
虽说我的美梦里应该不会发生意外,但随大流也是很重要的。
屋后的竹林里传出一声尖锐的幼童啼哭。
青年瞬间白了脸,拉着妻子往竹林跑。
“啊——!”
一声尖叫刺破耳膜般的高亢。
我掩了下耳朵,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落进去,心脏骤停。
林立的竹在灯下泛出幽青,同样被灯光照亮的,是魈异常惨白又异常艳丽的唇。
艳丽是血色,从他的唇角淌下,滴过尖锐的下颌,落在他手上捧着的了无生息的一团上,自孩童体内流出的鲜红同样染红了魈的双手。
那双向我缓缓抬起的金眸亮得不可思议:“杏仁……这是邪祟,本来是邪祟的……”
魈的声音颤抖着。
我的美梦里本不该发生意外,除非与闯入者有关。
魈带着醉意的背影浮现在我眼前,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啊!宝宝!把我的宝宝还给我!”青年妻子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想要夺回鲜血淋漓的小家伙,却被魈身周失控鼓噪的风狠狠弹开。
“恶鬼!你这个恶鬼!”青年伏在地面嘶声竭力地痛哭。
风像一层坚硬的壳,惊恐咒骂愤怒都无法近魈的身,他望着我,连瞳孔都在紧缩中不停颤栗。
“我没想伤他……”我试探靠近,风消歇了,魈盯着我,发出呓语一般的气音。
“魈,你知道吗?”我抚上他头顶,低低叹气,“这句话你今天已经说第二次了。我不该让你喝酒的。”
我想对他说没关系,这只是一场梦,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背后的怒骂和恐惧如此真实。
我低头抱过魈手臂间安静的小家伙,肉嘟嘟的脸上还有我白天啃出的淡淡红痕,紧闭的眼皮上染着斑斑的血。
我该怎么办呢?
老实说,魈迷蒙间做出这样的事,实在超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美梦,说好了是美梦!”混杂着青年歇斯底里的咆哮,我身后黑气暴涨,“我的孩子没了!他还是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