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面容冷峻,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蓦地转身走了。
恶鬼,不,应该说受伤的少年,松了一口气,卸了力,放松姿态回头看我:“我……这次没有在做梦,对吗?”
因着伤势,他嗓音沉哑。
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脸。
鬼面有多么狰狞、恐怖,面具下的他就是另一极端的清致、不染纤尘。
深青的发丝半遮掩他胭红的眼尾,妖异的瞳孔中满是柔软与痛惜,以至于他抬起血迹斑斑的双手触碰我时,我忘了躲开。
我自认并没有长成一脸苦相,相反,圆脸看着应该还挺讨喜。
他却,为什么对我露出这样哀伤、寂寞的表情呢?
莫名地,酸意漫过我的鼻子和泪腺,我微微睁大眼睛想要阻止这该死的共情,眼眶却抢先一热,他的容颜在破碎的泪光中模糊起来。
痛,太痛了。
我攥住胸口的衣服。
少年用手指碰了下我的眼泪,低声问:“……要抱吗?”
不要顶着张绝色美少年的脸用清冷温柔的声音说让人误会的话啊!就算我是史莱姆也快扛不住脱口“要”了好不好!
我吸了下鼻子:“你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啊!会被拐卖掉的好不好!”
少年抿住了唇。
我腾地站起来,绕到他背后,给他疗伤。
这家伙的伤和班尼特的擦擦撞撞远不是一个量级,最浅的伤口都见了骨,他是怎么一路走到这里来,还能保持稳定的声线说话的?
还好我俩萍水相逢,不然天天这么给他治,水史莱姆都要被榨干。
“你说会给我美梦,”少年安静地坐着,出声,“从层岩巨渊出来之后,我就一直在做美梦。往昔的光影不断重复,代替了咆哮和号哭,一开始我以为,那些鲜活的颜色是你留下的奇迹。不知为何,后来,我却宁肯回到从前告罪的黑暗,也不愿再做这样的梦了。”
“留云说,是因为我有了牵挂,”他半侧回头,问我,“纵使修罗,也配有牵挂吗?”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愈合他最后一道伤口,揩去鼻尖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帅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美少年愕然。
我想拍拍他的肩,看到上面带刺的肩甲,叹气缩手:“谢谢你为我解围,咱们两不相欠了哈。”
我急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站住!”少年从背后用力拽住我。
我差点跌倒,把住门框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千万不要是幡然醒悟想要宰了我。
“我不会认错,”他用词笃定,“你是史莱姆。”
我震惊。
他怎么知道的?!
异国他乡掉马甲,达咩!
“不我不是!”
“你怎么变成了男的?”他扫视我的装束,目光在我铁板一块的胸口疑虑停顿。
“因为我爸妈都是男的,”我深吸口气,务必改变他对我史莱姆的认知,“蒙德的晨曦酒庄你知道吧?我爸是晨曦酒庄的家主,叫迪卢克,我还有个叔叔,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我母亲叫阿贝多,我妹妹叫可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