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咚咚踩在木板上：“魈！”
钟离与魈的谈话中止，一并回头。
我如往常一样一头朝魈的肩膀扑去。
“帝君面前，”魈手心抵我额头，修长手臂展直，“成何体统。”
我欢快地扑腾手：“魈！”
“此程或有风险，”钟离负手在旁，嗓音沉邃道，“魈，你若执意要去，我不拦你。”
熟悉的台词？
我怔忪看向钟离，他也恰好侧目注视我，眼中意味深长：“小友，化形的品味不错。”
“谢帝君夸奖。”我目送他转身信步消失在黑夜。
魈手指卸力，我手疾眼快，把他精瘦的花臂牢牢抱在怀里。
他垂下的目光满含警诫。
“帝君不在面前了！”我争辩，“不许你闪人。”
魈偏头去看潮湿的海雾，墨青的发丝结着露水湿湿地垂在鬓边，半晌说：“你不该来找我。”
“软吗？”我问。
“……什么？”
“是人类的我更软，还是史莱姆的我更软？”
我听到魈倒吸了一口气：“不敬仙师！”
“这对我很重要，”我凝视他的侧脸，嘴巴瘪了又瘪，还是没能保持住弧度，“如果你喜欢人类的触感，我就保持人身，如果你喜欢史莱姆的触感，我就变回史莱姆……魈，别再丢下我。”
我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使命、责任、执念，驱使他一次又一次孑然一身。
这是不对的。
恪己一生，最后却独自瞑目，多么不公平。
他不能一个人去那里。
去层岩巨渊。
“我要去的地方，对你而言太过危险。”
“带我去！”
“我会回来。”
“你不带我我自己去！”
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史莱姆，魈转回脸，无奈重复：“我会回来的。”
我埋头，用力撞在他手臂上，胸口窒闷得眼泪险些忍不住。
我该怎么告诉他？
他的自信和笃定没有分量的。
这个世界没有跨越星海降临的旅行者，无人披荆斩棘，打动魈的心，转圜他的执意。
一只史莱姆，是无法动摇魈的。
魈受帝君之命出发前驻足璃月港三天，不卜庐的医师每天都会上门。
如果不是钟离明察秋毫，连我也差点忘记魈在永夜之中被射中的那一箭。
“没有发热，没有咳嗽，就是昨晚做了噩梦，”我向脖上盘着白蛇的医师一五一十道，“他把自己的喉咙抓伤了。”
魈坐在旁边，面无表情。
由我全权负责他的疗养也是帝君的吩咐。
白术听完，留下一包连理镇心散：“没有大碍了，按时服药，这个疗程结束即可。”
时代在进步，医术在发展，有了七七和卿卿两个身体敏捷的僵尸帮采清心，连理镇心散轻松实现量产。
我把药包收好，送白术出去。
魈略显苦大仇深。
不知为何能辞色不改生嚼清心的仙人，喝起药来却尽显勉强。
最有趣的是他不说。
眼看着魈屏气灌下药汁，继而掩唇咳嗽，继而锁眉闷红了脸，对我递去的糖块欲拒还迎，是种万分新鲜的体验。
以上经过每天都会发生一遍。
于是我在魈鲜见而隐晦地提出想吃点别的甜食的时候，毫无犹豫地兴冲冲跑去了万民堂借厨房。
“要不要来一份新鲜出炉的糖醋史莱姆？”
我婉拒了热情的香菱，抱着热腾腾的杏仁豆腐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