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笑道:“我的两位乖侄孙女儿,你们有这番孝心,姑奶奶心领了。只不过,你们两个掌管着清泉小班这摊子生意,来家里伺候我,不耽误你们做生意吗?怕就怕你们表面上伺候我,心思却全在这摊生意上,一心二用,惹我生气。”
班主和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七姐什么意思。
褚天元笑道:“那也简单,我去后边,一把火烧将这个窝子烧成白地。七妹,那样的话,你这两个侄孙女儿就可以心无旁骛,好好伺候你了。”
“褚哥的话,听起来总是有道理的,”七姐说着,转向两个娘们儿,“就这么办?”
班主和嬷嬷小鸡啄米价磕起头来,争先恐后说道:“不耽误,不耽误,七姑奶奶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我们确实是心甘情愿伺候七姑奶奶,心甘情愿,十分心甘情愿,心甘情愿!”她二人说着话,还在不住磕头。
阿香看七姐调教这两个母夜叉,觉得有趣,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三杰”也是哈哈大笑,常怀心意。
到底是跟着大哥办事痛快!三杰心想。
笑了一阵,七姐意犹未尽,说道:“行啦,你们的心意,姑奶奶已经明白啦。还有个问题,姑奶奶在这个行当,人称‘琴绝’,平时巴结客人,也算周到,到头来却没攒下什么资材,至今庙小家贫,这多亏了你们二位的扒皮功夫,你们说是不是啊?”
自打青楼的祖师爷管仲创设这个行当起,青楼女子出条子的规矩,就是九一分成,青楼九成,女子一成。
因此,这“扒皮”二字,是整个行当如此,并非只有这个班主和嬷嬷黑心。
然而此刻,班主和嬷嬷的性命如同鸡子一般捏在人家手里,哪敢再辩驳半句?她二人只是磕头,心想:这会儿你就算是说老娘谋反,老娘也认了,左不过替你洗一个月脚,一个月后,还是个响当当的巾帼英雄,了不起的沙场狂花!
七姐说:“你们两个别光顾着磕头,倒说说看,该怎么办呢?”
班主斜了一眼,见一块山石后一个青头巾闪烁隐现,喝骂道:“日你娘的狗茶壶,顾头不顾腚的混账行子,还不快滚进去,把老娘的账本拿过来!”
那大茶壶果然还是躲在山石后边,他嘿嘿一笑,连滚带爬地进到园内,不一会儿,捧了厚厚一摞账簿出来。
七姐虽然只在清泉小班干了一年,但清泉小班人多账多,那一沓账簿子足有半尺厚,密密麻麻记的全是数字。班主扫一眼账目,捏指掐算,算完说一声“翻”,大茶壶便翻过一页。
她算账极快,而且是越来越快,几乎大茶壶翻页的瞬间,她一眼看过之后,心中已计算完毕。到后来,她“翻翻翻”地说个不休,几乎连成了趟。
秦长天和“三杰”本来没将这个班主放在心上:量一个昨日黄花,怎能叫这几位人物注意?
但此刻,他们对这位班主的神奇算账功夫颇有赞赏之意,因此,虽然半尺厚的账簿需要算一阵子,几人也乐得等候。
最后一个“翻”字说完,班主揉了揉跪得发麻的腿子,伸直了腰身说道:“七姑奶奶这一年出条子七百三十一次,伴花三十次,共得条子费与伴花费七百四十六块大洋,客人赏大洋共计五千五百块,还有其他金戒指金手镯等物件,折合大洋,一共是七千七百块整!去年一年,向七姑奶奶实发现洋七百七十块,尚有六千九百三十块未发放——”
听闻有这么些现大洋未发,众人纷纷感叹青楼之黑。
班主捧着账簿劈头盖脸地向大茶壶砸去,说:“日你娘的混账行子,呆站着干什么,还不去账房取七千现大洋来!”
那大茶壶捧着账簿,正要去账上取钱,忽听得马爷说“慢”,大茶壶一愣,不知这几个瘟神哪里又不满意,腿窝儿发颤,险些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