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来疯是巴蜀一句俗话,也只有巴蜀人才懂,意思就是家里来客人了,小孩子总会借着大人高兴的机会,要点好吃好玩的。
大人要是不同意,他们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而大人见着有客人在,往往也会同意他们的无理要求。
乔建国见过苏应东发人来疯,现在想起来还让他腿脚发麻。
那是1988年的冬天,乔宇刚出生,苏应东是官,只能耍假,便提议让乔宇天天跟着他们两个。
等到苏应东上班了,他们再把乔宇交给乔建国的父母,让他们好好待上几天。
老爷子那会见着孙子可爱,又想着儿子有本事,便打死不愿意,说是要带一起带。
苏应东一下子就发疯了,从天上说到地下,从苏晚晴生说到苏晚晴她奶奶死,连说边闹,边闹边拍大腿。
那时乔建国才知道什么叫巴蜀男人穿围裙,不是娘们胜似的娘们,最后只能劝他老爹顺了苏应东的意。
不过他也没有带走乔宇的意思,一来乔宇这小子从小便被人宠着,习惯了享受玩乐。
草原现在的环境虽然好了许多,可与城里相比,还是艰苦地方,让他多吃一点苦,长大了免得乱糟蹋钱。
二来苏应东真得老了许多,苏日娜的身体也明显不如往年了,让他们开心几年才是儿女的本份。
等过上几年,苏应东的脾气被乔宇磨得差不多了,到时再一起接到大城市里享福去。
这些话他没有给苏应东说,他只想坐墓前,一个人静静地给苏晚晴说。
严格来说,苏晚晴是应该葬在巴蜀的,那里既是乔建国的老家,也是苏应东的老家。
可苏应东说了,苏日娜跟着他过了几十年,他没有给她一个官太太应该有的体面,也没有给他一个巴蜀媳妇应该享受的家庭地位。
现在唯一的女儿死了,总不能让他翻越崇山峻岭,坐几天几夜的车去看女儿吧。
乔建国知道,苏老头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担心老家有些怪人,见着他有钱,眼红嫉妒,会给苏晚晴的坟上泼屎泼尿。
乔建国当年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却觉得苏应东有先见之明。
他的根虽然在巴蜀,可现在为了报仇,为了让女儿的商业帝国更加庞大,他必须长年待在满洲里。
将来渤海沿岩的码头打造等事情,也是在北方,来来去去,也方便许多。
这些事他也不想给苏老头说,怕他骄傲,也怕他知道这事后,赖着不肯去别的大城市享清福。
他让乔姗姗跟苏应东先回去,从马上取了壶苏晚晴当年亲自酿的酒,靠在墓碑上,看着天边的夕阳。
以前和苏晚晴在港城看天龙八部,他看着乔峰总喜欢在阿朱的墓前喝酒,直至睡着,就觉得很假。
苏晚晴便说:“有一天等我死了,你躺在我墓前,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那个时候,乔建国刚让恩格尔回来建立医疗研究室,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现在躺在这里,感受着天堂与人间的距离,感受着生与死的间隔,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醉意。
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是要醉,而是想醉。
醉了,便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醉了,那个死去的人儿就会活过来。
乔建国也不知道是醒是醉,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看见夕阳掉到了天边,雪山被映成了金色明亮的世界,金青相间的云朵交错辉映,一束光从云间洒落下来,好像天堂照进人间的光。
那匹白马便是从那光里跑出来的,白色的鬃毛迎着草原的风,载着一位年轻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风儿把裙摆抛向空中;她头上带着一顶蒙族特有的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