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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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岁的陆少宁,落魄,消极,残疾,像寄生虫一样生活在脏乱的贫民区。
这帮邻居都认得他,但不再有人对他谈论过去。
刚搬来的年轻人们更不知道他的过去,他们只知道,那栋临街的八十年老楼里,住着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男人。
那个男人白天很少出门,有人在天没亮时,看到过他给街坊送牛奶,每次出门都胡子拉碴,手里拎一瓶酒,整日醉醺醺。
他缺一只手,吸烟,嗜酒,像是有酒精依赖症。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是怎么断的,也不知道他靠什么生活。他是贫民区里最神秘,也最名副其实的废物。
步入三十岁之后,陆少宁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睡眠质量也明显降低。
并且,他这阵子出现了幻肢痛的症状,这在截肢头一年都没有发生。
而从影片开头的这天开始,他的命运发生了巨大了变化。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宫霖。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在……
……他应该在哪里?
对了,他应该在国家队里打篮球,他是MVP小前锋。
或者,在他曾向往的CUBS大超联赛冠军大学里执教,成为全国知名大学球队主教练……
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与惊吓,陆少宁拎着烟酒,一路跑回家,“砰”地关上房门之后,他背靠在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
他看起来无比痛苦,额头布满汗水,发出了一声低吼,紧抓住自己带着假肢的、并不存在的左手,“啊……”
然后他冲到冰箱,拿出医药箱,翻出两瓶药片,就着刚买来的二锅头,咽下一小把药。
他紧抓着自己的“左手”,神情恍惚地走到床边,捞过棉被,逃避般地倒头大睡……
然后他陷入了梦魇。
——剧情在这里。
执行导演快速清场,顾劲臣躺在病床上。
李里:“各部门准备,劲臣,这地方你发挥一下。”
顾劲臣:“好的。”
剧本中,这个场景描述得比较简略,围读会时就指出过这个问题,编剧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主要还得靠演员的演技将情绪顶上去。
这部分是公认电影中最难演绎的几个场景之一。
场记报场次,场记板凑在镜头前,“开始。”
此时拍摄的是三十二岁陆少宁的一个梦境,他梦到自己二十岁时遭遇车祸醒来时的那一刻。
“咔哒”一声。
摄像机静静推进。
那年,陆少宁二十岁,他从病床上醒来。
病容憔悴,嘴唇干裂,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惨白,他隐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耳朵嗡鸣中,他看到医生走来,跟在主任医生身后的是一堆年轻医生,还有球队教练。
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他紧张,他想坐起身,却浑身剧痛难忍,根本起不来。
他想对医生说一声“抱歉”,却见医生根本没有在意这些。
医生只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观察他一会,然后垂下眼睛,淡淡地说:“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住院养好了身体,就可以出院开始新生活了。”
跟随医生一起进来的是CBA球队教练,担忧地上下打量陆少宁的身体。
CBA,中国的NBA,他上个月刚加盟了CBA,并且有望成为下一场比赛的首发后卫。
陆少宁的视线紧盯着医生,但医生始终没有抬起眼,只是翻阅着手上的检查报告,不知在核对什么,自顾自地说出了一堆手术结果和患者目前情况。
陆少宁明显有些走神,视线落在了医生手里厚厚的检查报告上,脑袋里怎么也想不起为什么住进医院。
医生的话语就像天书一样,叽里咕噜地响着,陆少宁仰躺在病床上,目露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