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衡与东胡这一战,大衡胜。
但这种胜利只是表面的。此一战,战损比已经达到1:100不止,而且校尉级以上军官的伤亡接近三分之二。也就是说,铁砚军打退了东胡王军,但他们把自己也打残了。
更要命的是,信王赵陌岭和大将军周勇都用名贵药材吊着最后一口气。
这些时日,乌恩和契盈一直守在信王跟前。两人接替着为他输了一些真气,如此才使他的气色稍有缓和,不似活死人一般。
今日,契盈出了赵陌岭的房间发现恭王和秦遵守在外厅。她上前施礼,便听恭王问:“今日可有好转?”
契盈摇了摇头,忧心道:“暂时虽无性命之忧,但他一直不能苏醒,药和汤水又都喂不进,实在有些难办,若婵儿在定会比我们照看得好些……”
契盈话还没说完,秦遵突然开口道:“能找楚先生帮忙吗?”
契盈一愣,继而摇了摇头说:“这几日,我一直在找他,先生带着三舍师兄到洛州给开城百姓筹粮去了!”
这话说出来不只秦遵心里咯噔一下,恭王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因为东六道的粮库本就所剩无几,恭王自京中带来的粮草供应也只是看上去丰实,实际对这场大战而言都是杯水车薪。
供应不足的情况下,杨利成把开城百姓家的粮食搜刮得几乎一干二净,当然也包括他自己家的粮缸。如此一来,开城百姓的日子便可想而知了,得亏还有云顶山所开设的云善堂和六疾馆。
自开城起了战事,云善堂和六疾馆便越发忙了,一边要开设粥棚,一边要照顾病患。甚至连杨利成都亲自跑来要六疾馆帮忙照料伤病。因伤亡人数与日俱增,六疾馆不得不征用了代王府的那片废墟之地,在那里搭建了临时护所。
信王昏迷的第五日,契盈在这里找到了楚凉泊。
初夏的阳光透过那棵硕大的乌樟树斑驳地洒落一地,使得本是愁苦之地变得如此宁静、祥和,树下居然还有几个孩童在那里嬉闹。
契盈手搭在前额,仰望着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心莫名地跳了几下。她想,自己院子里的那棵乌樟何时才能长得如此枝繁叶茂?
这样想着的工夫,一个白色身影穿过那柔和的光线走向契盈,满脸都是温暖和宠溺的笑意,此人正是楚凉泊。
虽还是一袭白衣却已经皱了,虽还是一脸笑意却还是看得出他很疲累。契盈瞧见他,心底顿时安稳了许多,同时眼眶也红了,她轻叫了一声先生。
楚凉泊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个立得住、站得稳且一身英气的姑娘,他很想立刻带她回去云顶山。想让她在云顶山安稳地活下去,闷了就到开城来吃个肘子,累了就在庐舍的藤椅上睡上大半天,瞧上了谁家的公子便绑来给她做夫婿,唯独不想她在杀戮中饮血。是啊,楚凉泊怕了,他怕自己带大的孩子成为替别人行杀戮之事的一把刀。
契盈看到楚凉泊是真得高兴,她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像个小女孩儿一样,红着眼睛说:“先生,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找了你好几日呢……”
楚凉泊见此也是心疼不已,但他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假装淡定地笑道:“这老大不小的了,怎地还学会了哭鼻子、撒起娇了,我又不是你爹,还得日日守着你啊……”
听他如此说,契盈破涕为笑,很快三舍也跑了过来。
三舍来到她跟前,马上拉着她转了一个圈儿,又前后左右好顿看,闷声道:“这次你没伤到吧?”
契盈点点头,说:“我没伤到,是信王和周大将军伤了,所以我来找先生……”
契盈还没说完,三舍打断她,继续闷声道:“他们伤了与你何干?仗打成这样,醒不过来说不定还是好事呢,免得斩立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