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不愿承认,兰茵茵依然能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流逝,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不愿最后的时间蓬头垢面的窝在家里,于是这一天,她换上了她最爱的一身连衣裙,那是她和凌澜父亲第一次约会时穿过的。
白色的花边泡泡袖衬衣,外搭一条吊带藏蓝格子裙,裙摆很大,转起来很美。
“你骑车带我出去玩吧?”兰茵茵调皮的对凌澜说道。
凌澜看着她清澈如少女般的笑容,即使淡妆都遮盖不住的苍白脸色,看着她这身从未穿过的连衣裙,凌澜强忍住自己的眼泪,笑了笑说道:“好啊!”
她今天借了林默的小踏板摩托,带着兰茵茵到海边兜风。
兰茵茵坐在凌澜的身后,轻轻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将脸贴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这个孩子以这样孱弱的身姿为她撑起了十几年的晴空万里。
“记得你小时候,我骑自行车带着你。”
凌澜哽咽着,强行逼退自己的眼泪,调整着呼吸,强自镇定的说道:“是啊,你还把我的脚卡到后车轮里了呢!”
那是幼儿园时,有一回兰茵茵骑车接凌澜回家,也不知怎么的,凌澜的左脚后跟别在了后车轮里,破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直流。吓得兰茵茵扔下车抱起她就往家门口的卫生所冲,一路上凌澜都在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兰茵茵跑了满身的汗,终于将凌澜送到了医生手里,医生检查了伤口,消毒包扎,又打了破伤风针,安慰兰茵茵孩子没事,只是小伤。
卸下心防的兰茵茵瞬间瘫倒在地,放声哭了出来,吓得卫生所的医生们都慌了手脚。
提起往事,兰茵茵不禁咯咯的笑了起来,笑声如铃,融进湿湿润润的海风中,随风飘散。
“小时候你带我,长大了我带着你。”凌澜轻声说着,话语里带着掩不住的泪意。
兰茵茵勾起唇角,环着凌澜腰部的手臂紧了紧,轻声说道:“宝贝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一点,照顾好自己。”
凌澜听着兰茵茵这类似最后嘱托的话,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下,她努力扶稳车头,任凭泪滚滚而落。
兰茵茵微微闭上双眼,吃力的喘息着,轻声在凌澜耳畔说道:“如果……如果有一天,你有机会见到他,替我……替我告诉他,这一生,我没有后悔过……”
凌澜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海岸边的景致从身侧匆匆划过,凌澜目不斜视,一往无前,如果可能,她想带着兰茵茵一直这样走下去,车不停下来,时间便不会流走,一切都不会改变。
不知跑了多远,城市的光景早已远去,凌澜慢慢跑到海岸线的边缘,停下了车。
感受着腰间的那双手臂紧锁,却渐渐冰冷,身后的人早已感受不到生息。凌澜不敢回头看,更不敢出声询问,在荒芜一人的海边,望着远处的海天一色,她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
…………
凌澜就这样,怎么把兰茵茵带出来的,便怎么带回了市区,直接送到了市医院的门口。
所有的医护人员头一回见到这样运送来的尸体,纷纷惊掉了下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兰茵茵环在凌澜腰间的手臂解开,她好像到死都带着对女儿浓浓的依恋与不舍,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闻讯赶来的欧阳枫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凌澜呆坐在小摩托的前端,几位医生费力的拉扯着她身后的兰茵茵,将她放置在停尸床上,她的唇角挂着温柔的笑容,闭着双眼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祥和。
凌澜的眼神呆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泪水不受控制的滚滚而落。
欧阳枫心疼不已,慢慢走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凌澜看着医生轻轻为兰茵茵盖上雪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