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入户，灯如豆。
陈守道坐在床旁把脉，床上的孩子满头大汗，依旧不断呢喃着。
一旁美人榻上的叶清尘经过针灸后已经悠悠转醒，此时正一脸憔悴的虚靠在榻上，此时正紧紧地盯着床上的钟离圭方樾。
“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
陈守道叹了一口气，自楠木药箱中取出几根金针，依次插入钟离圭方樾的身体各穴位之中。
十几针下去，陈守道便停了手，只一错不错地看着床上紧闭着双眸的钟离圭方樾。
一旁的青萝也是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帕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前的钟离圭方樾终于在陈御医热切的注目下微微掀了掀眼皮。
“呼——”
陈守道缓缓吐出一口气，神色放松许多，眼角也带了几丝欣喜。
小世子将眼皮掀了掀，清醒片刻后却又再次陷入昏睡，一旁的青萝瞧得汗都急出来了。
“大人——这是？”
“没事了，能醒过来就没事了。”
随后又招呼青萝备来纸笔，一面写着一面念叨：
“小世子身体弱，往后万万不得如此折腾。你且照着这贴方子取药来熬，喝上一个月，这病也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青萝领了方子后千恩万谢，急匆匆地奔向药房取药。
一旁美人榻上倚靠着的叶清尘终于放缓了心神，撑着身子就要下来给陈守道行礼致谢。
“诶——郡主殿下不必多礼。”
陈守道匆匆走过去止住叶清尘的动作。
“你如今这身子还是不要再下地的好。”
“多谢陈大人。”
“不必言谢……老夫看着郡主殿下长大，大言不惭一句，也算是殿下半个长辈，帮衬一二实属应该。”
叶清尘低垂着眸子：“还有一事烦问大人。”
“但说无妨。”
“我……还能活多久？”
陈守道忽而语塞，一言不发，目光有些闪烁。
“大人不说我也猜到，我恐怕已经时日无多了。”
叶清尘清凌凌的目光望向躺下不远处的钟离圭方樾，神色并无面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带着几丝释然。
“郡主吉人天相，莫要再说这些丧气话。”
陈守道安慰道，可他心中也知道叶清尘如今的身子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只求大人莫要告知青萝与方樾，平白叫他们多忧心罢了。”
就让她最后的这段日子走得安详平和些吧。
陈守道默然，他抚着胡须的手顿了顿，望着眼前这位满面沧桑倦容的王妃娘娘。
他忽然难以再将记忆中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郡主与眼前她重合。
曾经的那个小郡主早已经死了，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躯壳，而如今，这具躯壳也将走向灭亡。
“——好。”
……
一夜无眠，第二日，钟离圭方樾果然如同陈御医所言醒了过来。
“母妃——”
钟离圭方樾躺在床上，青萝坐在一旁的小矮凳上，如今正枕着手臂趴在床边睡熟了。
“母妃——”
钟离圭方樾刚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只知道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叫母妃。
青萝被这一声声母妃给叫醒了，忙直起身子来。
“世子殿下，你可算醒了！来人！”
青萝喜笑颜开地冲着屋外喊了一声，一个粉衣丫鬟走进来候命。
“去将小厨房煨着的汤取来，还有那罐药！也一并倒来。”
那粉衣丫头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