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梁王寿辰之后,小姐回来就多了一个习惯,经常按压额头和眉心。过去虽说小姐思考的时候也会偶尔如此,但远没有最近这段日子频繁。我每隔三、五日,就会给小姐诊一次平安脉,前日晚刚刚诊过,小姐的确有些心神不宁,头疼也是常理,所以我给小姐调配了些安神的茶饮。如今想来,应该是没有任何缓解。只是小姐总是害怕麻烦别人……不舒服也不说……主要还是怪我,学艺不精,竟没发觉小姐是身中剧毒……简直罪该万死。”
我怎么就能没发现呢?小姐明明那么难受!真是无能至极!
陶知夏精神萎靡,颓然驼着背,垂头握拳愧疚不已。
颜百川的心中也十分难受。
水凝韵的性子就是这样,坚强内韧,凡事都不喜欢依赖别人,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次失望,才会让她形成这样的性格。
忍,能忍则忍,是她曾经的行事准则。
现在看来,根深蒂固的东西还是没有改变。
颜百川想起了他们曾经的一次聊天,当时就让他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
那一天是水凝韵第一次带白卅去晤歌潭,她最喜欢的地方。
两个人坐在那看风景,水凝韵就拿了些她自己做的糕点摆出来,其中有一品就是透花糍。
看着风景聊着聊着,就从游戏说到了现实,也就是因为这段对话,才让颜百川越发不敢戳破她的美好幻想。
水凝韵没有朋友,而且是从小开始。
小学,才几岁时候,和她玩的小女孩突然有一天说她头上有虱子,就开始疏远排斥她。
她和所有小孩都一样,回去告诉了妈妈。
结果她妈妈只是说,哪有?没有。让她下次自己去反驳。
她去了,吵了一架,没有结果,反而遭到了更多小孩的孤立。
她又回去告诉了妈妈。
可她妈妈说,让她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糟糕。
一个从来没有过的虱子,她该怎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糟糕的事本身就是糟糕的,她有什么错?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觉得自己被最可能安慰自己的大手,狠狠推开了。
遭遇不平,该保护她的人却没有保护她,反而觉得是她不对。
于是她在家开始越来越少说自己的事,可其他人从没变过。
她变得沉默寡言,把自己的内心封闭了起来。
直到后来有一次她生病了,被迫去了医院,动了个小手术。
医生责怪妈妈,说为什么不大的孩子,病发展成必须动手术,她身为母亲才知道?
然而她的妈妈又说了,她什么都不说,整天只知道玩游戏,不说自己的事,不说自己生病,她哪里知道。
到头来,最委屈的是她的亲娘,整日里用信手拈来的眼泪把她彻底淹没。
她经历的,是从幼时的“我是为了你好”、“我是你妈”、“这辈子我们就指望你了”,到长大后的“早跟你说你不听”、“你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不接受”、“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再到逼迫已经患有抑郁症的她“我不信”、“你要多去尝试,多接触人就好了”。
无法呼吸、极致压抑的生存环境,从小到大,从未饶恕过她。
她只能忍耐,敬而远之,变成了一只自己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的小兽,始终未曾走出来。
事到如今,她虽然好了太多太多,学会了反抗,学会了筹谋,可仍旧有些东西没能成功被甩掉。
颜百川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心头像压着一块大石,难受至极。
不想这些,先想想这毒是怎么来的,保证她的安全再说。
思绪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