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殷员外眼中有泪光浸入眼角细纹,他习惯性地想抬手摸摸殷子覆的头,又蓦然想起现下的场合和无数盯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便猛地一顿,及时缩回手去。
用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用石头砸你了。”
殷子覆一直以来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可他以前小孩心性,总归想要去找同龄人玩耍。
有次背着父母跑出宅院,却被一群顽劣孩童赶进粪水坑里戏耍,那些孩子怀里捧着石子,围在他四面八方,只要他往粪水坑外爬,就拿石子砸他。
这吓得殷子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出门,也成了殷员外心里难以忘怀的刺。
可如今殷员外已经老了,不可能再一直护着他,所以宁愿散尽家产为自己儿子谋求一个出路,只求他以后能过得顺遂些,不再受人欺辱。
殷子覆黑沉沉的眼眸中映着父亲苍老的面庞,竟也懂了几分阿爹的心思,用起誓般的语气认真道:“爹,子覆以后再也不会让爹和娘为我伤心了。”
殷员外喉中哽咽,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拍拍他的臂膀,“好好好,去吧。”
殷子覆点头,在殷员外充满希冀的注视下,昂首阔步,踏上点墨台。
与宋青柚不同,这位殷小公子上台时,得来许多人的欢呼。
下方有人庆幸道:“幸好还有殷小公子在,等他录完名,我们再上台,便……便不算做是排在女人后面了。”
这些男人果然饱读诗书,挺会为自己找台阶下。
宋青柚这两日来在县学躲躲藏藏,没吃好过,见桌案上摆有几碟子糕点,便没忍住拈起一块边吃边看。
殷小公子体体面面地上台,并未直接走到桌案旁,而是先走向点墨台左侧的莲花竹台边净手。
宋青柚:“……”原来那是洗手的吗?她还以为是一个装饰的造景。毕竟又是青竹,又是莲花的,一股细细的水流从青竹管中流淌出来,水声叮咚,还挺好听。
殷小公子净完手,又走近旁边氤氲着袅袅白烟的三足熏炉前挽袖熏香,最后他才整整衣冠走到桌案边,执弟子礼拜了三拜,伸手取笔。
点墨宴开始这么久,总算有个行事不急不躁,礼仪齐全的人了,县太爷终于真心实意地露出一脸欣慰。
宋青柚啃完一块栗粉糕,又拿起一块糖酥饼开始啃,虽然他做了一堆没用的前戏,但好在殷小公子人长得好看,做这些准备动作时,也挺赏心悦目。
殷子覆与她一样,并未在第一时间便成功拿起笔。
宋青柚能从侧面近距离看到他的反应,他意识落入水墨空间时,肩背依然挺直,姿态没有半分晃动,只是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有幽微的行气从他周身流泻出来,鼓动起袍袖和长发。
赤色流光在正午烈阳下并不十分显眼,宋青柚先是闻到从他袍袖袭来的香风,之后才看清缠绕在他衣袂间丝丝缕缕的赤红行气。
殷子覆捉起笔,行气灌入笔上云纹,凌空书写。
第一字气足,第二字行气减弱,等到写第三字时,他额头上已经见了汗,尤其,那“覆”字笔划还这么多。
宋青柚连东西都顾不上吃了,她实在很能体会殷小公子现在的感受,她当时写自己名字时,行气流泻而出,写到最后都有种身体被掏空了的虚弱。
她不由转头看了眼台下的殷员外,心想,父母之爱子,以后就为孩子取个简单点的名吧。
不过,这倒让宋青柚直观地看到了行气由强变弱的过程。
宋青柚看得正起劲儿,忽觉耳后一热,她下意识伸手按了按耳畔,心中一惊,转眸往旁边几人瞄去一眼,想要默默离席。
没想县学夫子注意到她的动作,询问地转头看来。
宋青柚抬袖擦擦嘴角的点心渣,假装捂住肚子,不好意思道:“人有三急,我想去方便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