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抱有目的接近她,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折磨她:“期末没发。”
“期中的也行。”他坐在桌上:“不拿我喊你爹了啊。”
打蛇打七寸,张诚年拿捏的很好。
周老七进屋看到伏在一起写作业的两个孩子,有那么一瞬间恍惚,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小家伙如今都抽条长个了,从前乖巧的让人疼爱的小妮儿,如今调皮的村里狗看到她都要绕路走。
升到初中后,小六的成绩徘徊在班上中游水平,可不像梧桐小学一个班才那么几个人了,镇上的初中一个班有50个孩子,能保持中游,小六对此很满足了。
“你这个成绩怎么考高中?”张诚年看了试卷皱着眉头。
“我不考高中。”小六有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我要接我爹的班,我种地。”
她是农民的女儿她骄傲她自豪,她也要做农民。
张诚年看着她的神情,他思考片刻。
有一种人拼命想走出大山,
有一种人因为命运停留在此,
还有一种人享受热爱这里。
小六就是第三种人,她爱这片哺育她的土地,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张诚年明白了,他虽然隐隐因为她的天分而惋惜,但更尊重她的选择,于是收起试卷,不再因为学习为难她了。
“诚哥。”小六撑着手在桌上喊他,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企图抚平他的忧愁:“你好像没有以前快乐了。”
朋友们都知道,诚哥儿越来越有出息了,但是他越来越不爱笑,表情故作老成,连最小的小六也看出来了。
三月底,又是一年春耕时节。
小六家没有养耕牛,每年犁地便牵来张诚年家的,两家人还因为付钱的事儿吵过。
一家呢要给钱,一家呢不肯收钱。
第二年小六爹便盘算着用别人家牛,诚年爷爷亲自赶着牛过来,听说小六爹已经租好了牛,两家人又吵了一架。
别看这个老头子一把老骨头了,骂起架来可是厉害的很,估计得活到九十九。
于是每年要是小六爹不去他们家牵牛,诚年爷爷就亲自赶过来。
“阿爹,你老眼昏花了。”小六指着爹牵回来的牛:“这不是诚哥家的,这是军子家的牛。”
阿爹赶着牛:“诚哥儿家的牛没了,今年用军子家的。”
“死了?”小六又问。
“卖了。”阿爹答。
谁会买一头快要散失劳动力的老牛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太残酷了,它唯一还仅存的一点价值不过——身上的一副皮囊,一身肉骨。
小六的心如坠冰窖。
她跑去张诚年家的牛棚,果然空空如也。
诚年爷爷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卷着一只旱烟:“小六嘞,牛没了,不好意思你们只能用别家的了。”
“啥时候卖的?”牛棚的立柱上都挂满了蜘蛛丝。
“年前的事儿嘞。”老头缓缓说道:“你说奇怪不嘞,那天娃儿突然从学校跑出来,家里也没人告诉他的,他硬是追着车跑了三里地啊,老头子活了大半辈子还头一次见老牛落泪呢。”
说着说着,他浑浊的眼眶湿润了。
对于诚哥儿来说,家庭成员是年迈的爷爷和陪他成长的牛。
“年哥儿,下次要是再淋这么大雨。莫管牛,娃儿先往屋里跑,傻愣愣的木头脑袋,这是“水”牛。”
这个最聪明最懂事的孩子也有想不通的时候,比如为什么人不能淋雨,但牛却可以淋雨。所以在大雨里他固执的牵着他的牛,走过了他的整个童年。
张诚年奔跑、追逐、精疲力尽的他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