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心寡欲几乎不近女色,要不是依祖制,每月必须有两天要来她这里,恐怕整个后宫都见不到他的身影。
新帝不翻牌子,后宫个个都闲得很,也怨得很。
这份怨,自然有些是针对她的。
每天一群人来她这里请安,表面和和乐乐,实则夹枪带棒。
她享受过权力和地位给予的虚荣,却也吃过苦头和暗亏。
自打进了坤宁宫,不少人说她能当皇后应该偷着乐,要不是大表兄跟新帝有交情,谢家又会使手腕,压根轮不到她来当这个皇后。
说她德不配位的有,还有人拿她爹当初指害大表兄的事戳她脊背,或是因她曾经对先帝爷动过心思,而拐着弯地奚落。
有回一个才人说话实在难听,她气不过,便动手掌了那人的嘴,惊得众妃嫔叫得像炸了庙。
那个才人更会作戏,不过挨了一巴掌,捂着脸就晕过去了。
曾太妃当时没有反应,但转天就把她母亲召到寿康宫,且把她也喊了过去,笑着说一家人叙叙话,亲近亲近。
然而她去了,听了些砸人脸的话,且看到母亲对曾太妃小心翼翼赔笑时,忽然心酸得难以自抑。
彼时才知道,那次名为叙话,实则敲打。
后来更是想通了,那回没忍住动手,全是中了人的套。
当晚她实在憋不住,想要对新帝诉上两句,可自己闷在被子里想半天的措辞之后,转头看到睡在旁边呼吸清浅的少年,却万般话语都堵在喉头,说不出来。
那是头一次,知道苦往心里咽的滋味,也是头一次,真正意识到天家不似平常百姓。
她这个妻,也不是普通人的妻。
她进宫不算久,要说一夕间就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大可能,但越待,有些事她就想得越明白。
比如身为袁家女儿时,她可以依着性子来,不高兴就还嘴,嘴上争不过就走,可进宫做了皇后,她得顾虑袁家谢家。国母这样的字眼压过来时,更得时刻提醒自己身为后宫之长,言行都要谨慎。
又比如皇后不止是皇帝的妻,还是个职衔。
这些时日来,她积了满肚子话不足为外人道,就连母亲也不好说,实在憋得难受,只有把表嫂叫进来聊聊。
手指头搓久了,骨头都有些疼,袁逐玉不再盯着裙面,抬头问司滢:“你有没有听说,曾太妃外甥女要进宫的事?”
司滢点点头:“好像听说过,是一位姓杭的姑娘?”
“对,姓杭,跟陛下差不多大。”袁逐玉笑起来,语气钝钝的:“你知道吗?陛下居然记得她。陛下那么静淡一个人,能记住个姑娘,也是出奇了。”
司滢沉默了下。
能被新帝记住,亲昵应该不至于,但总归是特别的。
上首,袁逐玉长叹一口气:“我想清楚了,明天开始就劝陛下幸后宫,他要能有个宠妃宠嫔什么的,也能替我分担一下,再不会所有人都盯着我,又是脸又是肚子。”
又歪了歪头:“我只要当好这个皇后,做好我份内的事让人揪不出错。讨好皇帝和邀宠,那是后宫妃嫔做的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她故作轻松,看得司滢心里不是滋味。
当初袁谢两府送她入宫,且费尽心思让她当皇后,要说没有私心是假的。眼下看,表姑娘在这宫里待得并不开心。
“娘娘……受苦了。”
袁逐玉摇头,欢实地笑起来:“我受什么苦?现在的风光和荣华,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母仪天下,摄六宫事,多少女人羡慕我还来不及,有什么好苦的?”
没两句,又提及曾太妃来。
“太妃是个好人,吃斋念佛的性子,对我没什么恶意,也不至于磋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