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声说了一句:“你来了,我没事儿,就是肚子疼,你摸摸,肚皮像板子一样硬。”
唐英杰把手放在母亲肚子上,握住妈妈的手,感觉那黢黑的手冰凉,唐英杰把母亲的手捂在自己胸前,想把那冰凉的手捂热。
母亲双目微闭,虚弱的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时间不长,泪眼红肿的父亲和医生走进病房,医生确诊母亲得了胃穿孔,需要立即手术,可是镇卫生院做不了这个手术,必须马上转院去县人民医院。
父亲整理好农用小四轮拖斗里的稻草,铺上被褥,三人把母亲抬上车盖好被子,堂哥启动小四轮,小四轮冒着黑烟出了镇卫生院,驶上通往县城的柏油大道。
已是傍晚,西天一片黑云被落日点燃,半边天血一样红;四月的晚风寒气逼人,唐英杰坐在上风头为母亲挡住凛冽的寒风。走的匆忙,他没穿厚衣服,此时冻得浑身发抖。
小四轮喷着黑烟喘着粗气急驰在柏油路上。拖斗有时颠簸,每颠簸一下,母亲就皱眉“哎呀”一声。
堂哥小心地开车,开快了怕颠簸,慢了又怕耽误病情,不停地回头看拖斗上的母亲。
唐英杰坐在母亲头顶,他一直握着母亲的手,母亲每“哎呀”一声,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下,唐英杰的眼泪被冷风吹散,又不断涌出,再被冷风吹散┄┄
父亲坐在唐英杰旁边,不停地给母亲掖被角,不住地流眼泪。
天黑透的时候到了县人民医院,急诊医生检查过后,跟镇医院的医生说的一样,急性胃穿孔,必须马上住院做手术。医生开了住院单,父亲一路小跑去收款处办住院手续。
住院押金至少五千元,可父亲只有一千五百三十元。押金不够,不能办住院手续。
父亲苦苦哀求。
父亲跪在地上磕头。
父亲失声痛哭求开恩。
父亲对天发誓,救人要紧,就算卖房子,卖地也一定还钱。
有人叹息,有人同情;有人围观,有人漠然,没有人出手相助。
众人的围观招来了保安,保安带着警棍,满脸合法合规的庄重与严肃,保安劝父亲不要闹事儿,什么病种,住院收多少押金是医院明文规定的,收款员不敢违反规定,违反了他们受处分。
老爷子你不知道,现在医院外欠的医药费好几千万,要不回来,全成了烂账,再这么下去,医院就要破产了,医院也是没有办法,收款员不过是执行医院的规定,他们也不容易,他们的饭碗是玻璃的,精薄的玻璃,一碰就碎,你别为难他们了,说啥都没用,没钱啥也不行,赶紧去筹钱,再闹就不客气了。
父亲听懂了,他是讲道理的人,他是善良的,理解别人难处的人。他爬起来,擦干眼泪,预交了一晚的观察床费和药费,母亲有资格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挂了点滴。
堂哥和父亲开着小四轮返回一百二十公里外的榆树沟,给母亲筹措住院费。
唐英杰留下照看母亲,他趴在母亲床边,不眨眼地盯着母亲,不停地擦去母亲额头的冷汗。
母亲双手搂着肚子,佝偻着身体,脸色苍白,偶尔长长地“哎─哟─”一声,这一声“哎哟”痛苦悠长,似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好像这一声“哎哟”能释放一些疼痛。
唐英杰从没有机会如此细致地观察过母亲,消瘦的肩头撑起单薄的衣服;终年劳作的双手像干枯粗糙的树枝;经年累月风吹日晒变得黝黑的脸庞,眼角显现清晰的鱼尾纹,才四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却有五十多。
唐英杰越看越心酸,热泪噙满眼窝。夜越来越深,黑暗笼罩了一切。唐英杰第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人生的孤单,无助,虚弱。
母亲紧闭双目,呼吸微弱。病房如此安静,大楼如此安静,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