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秃这么大,话都还说不清楚,只能在地上爬来爬去。而阿秃现在已经会跑了。
阿秃还是小小个的,身高没有到我的膝盖,脸上有明显的婴儿肥,他的脸比啵啵圆润一圈,头发是和我一样的银色,发尾卷卷的。
他很喜欢笑,各种各样的笑都有。我夸他的时候,阿秃会用胖乎乎的小肉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露出害羞又窃喜的笑容。
他看到别人倒霉了,会大大方方嘿咻嘿咻地笑,明明是把自己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可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完全让人讨厌不起来,甚至会让别人情不自禁跟他一起发笑。
有些时候他看到动画片里好玩的画面,就会哈哈哈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当我们一家人都在大床上躺着,有谁说了一句有趣的话,阿秃就会用小胖手撑着下巴笑,虎尾高高竖起,尾巴尖也跟着翘起。
这个时候如歌就会去摸摸阿秃的尾巴,说这是阿秃的快乐天线。
阿秃的快乐总是很简单,他会在我的身边滚来滚去,撞到我的时候,就很高兴地笑起来。
每当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被一只小快乐撞了一下。
星历278 9月7日阴
阿秃一直在盯着屋外的树,远处的山,课本上说秋天到了,叶子会变黄,阿秃就一直在等一片黄色树叶。
我从前对时间的流逝没有什么感觉,一个人住在这里时,只有当叶子全部掉光,光秃秃的枝桠积了细雪,世界变得萧条凄清时,我才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四季快要过去了。
我被关在星海孤儿院太久,潮湿阴暗的房间,冰冷坚固的铁笼,在那个地方呆久了,连生命的逝去都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就更别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变黄的树叶了。
现在再回想起当初的事情,突然生起了恍若隔世之感。
过去的痛苦,灰暗,病痛与折磨,好像蒙了一层纱,看不真切。
我陪阿秃一起看着屋外的树,看着看着,我忽然想起来夏天的时候,阿秃蹲在我的头上,我们一起站在树下。茂密的树叶中掉了好几只青虫,啵啵有些害怕这种小虫子,小碎步跑开了。
而阿秃却抓住一只胖乎乎的青虫,问我,粑粑,能吃吗。
我说不知道,应该很难吃。
阿秃遗憾地哦了一声,又问我,这只虫虫会变成蝴蝶吗?
我说不知道。
阿秃在我的头上玩虫子,还问我,粑粑,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我问他,我为什么要知道。
阿秃就傻笑着不说话。可能在他的心里,我应该无所不知。
最后我们找到了一片半黄的叶子,阿秃记住了叶子的位置,说明天还要来看它,还给它取了一个亲切的名字,叫小黄。
星历278 9月8日晴
如歌说今天是白露,是地球二十四节气里第十五个节气。
啵啵问如歌,为什么要叫白露。如歌说,在这个时候,清晨地面上和叶面上会有许多露珠,这是因为夜晚的水汽凝结在上面。
我听如歌这么讲,忽然想起来我养病的时候,毛子协让我多出去走走。我一个人住,昼夜颠倒,那天睡醒的时候是清晨,天空和四周起了雾,朦朦胧胧的亮,我喝了一瓶营养液就直接出门。
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安静,静到天地间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我走到小湖旁,看到湖面上的荷叶有很多很多水珠,密集的水珠就像白玉,当秋风吹来时,荷叶轻摇,水珠在摇晃中不断滚动,亮晶晶的,有些好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面尘封在我脑海里,我记住了,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可能是因为那个画面,是我养病期间为数不多的,能让我内心感到平和的画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