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瞒在镜窟中, 重新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没有激动, 没有欣喜,没有错愕,当初唯一的那点不甘或者说是怨恨也早已随着风消逝在修仙之路上, 要说她现在的心情, 应该是“平静”更为恰当。
几千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一切。
“年幼的自己被爹娘卖给人贩子”一事, 已经成为不了她的心劫。
果然, 镜窟没在此处多做停留, 眼前的画面顷刻间化为流沙, 迅速掠过, 发出“沙沙”的声响。
片刻之后, 流沙消失,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则是一个眼神柔和的老人,两道长长的坠在眼角边的白眉随着他靠近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他说:“丫头,跟我走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被人拿着锤子一下一下钉在自己的心中,姜瞒抬起头, 望进他双眼里的那刻,她变成了“小迟”。
小迟伸出皮包骨的手指,犹疑着,一点一点地握住老人的食指, 然后下定决心般用力握紧, 像是怕再被人丢弃。
老人微笑着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说:“不用怕。”
她低着头,额前的刘海遮住了她恐惧无助的双眼。
握住老人的手时,她竟感觉到心安。
“你想去跟你的阿爹阿娘道别吗?”
半晌,小迟摇了摇头,抿紧了嘴巴,孱弱的身子似乎发着颤。
老人用叹气代替了回答,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凡界。
他说,他叫“姜瞒”,是她的师尊,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叫尺宵。
尺宵是那把剑的名字。
姜瞒把尺宵递给她的那一天,她抚摸着剑柄上的赤红狂龙,感受着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耳膜闷闷地跳动,她脱口而出道:“师尊,我不想叫‘小迟’。”
“那你想叫什么?”
她眼神发亮地盯着剑,郑重地蹦出两个字:“尺宵。”
姜瞒一贯顺着她,见状也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这世上就有两个‘尺宵’了。”
尺宵躲过他枯瘦的手,抱着剑站在一旁,微笑道:“师尊,我已经不是小迟了。”
这丫头,性子上来了,连头都摸不得了。姜瞒无奈地点点头,把手负在身后,突然目光一凝,面色严肃地看向她身后。
她反应极快地拔出尺宵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甩一道剑风出去,然后冷冷地一看——
什么都没有。
脑袋上却落了一只手。
报复般的,用力揉了揉,将她一头青丝揉成了鸡窝。
“臭丫头。”
姜瞒轻哼一声,眼里的笑意铺天盖地蔓延开来。
尺宵背对着他没动,看身子应该是僵着了,许久才慢悠悠地说道:“师尊,你下次再不经过我允许摸我的头,小心你那双手。”
这话忒猖狂,姜瞒瞪了她一眼,重重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你没那个胆子,摸头怎么了,你以前不是挺喜欢的吗。”
尺宵用剑抵住他的手,笑道:“师尊,你说的‘以前’已经是三百年前了啊。”
她跟着他已经有三百年了。
从前不小心碾死只蚂蚁都会哭半天的小丫头早已长成了面带微笑拔剑干脆利落的大姑娘。
那声软软糯糯还带着些鼻音的“师尊”也变成了现在这不咸不淡的语气,乍一听,还以为她只是在随意地喊一个见面不过两三次的人的名字。
姜瞒想,她天赋异禀,又兼冷心少情,难生心魔,天生是修仙的命。
念至此,不知是欣慰多一些还是怅然多一些。
姜瞒是个散修,且喜爱低调做事,最怕出风头,是以实力虽强,却没几个人认识他,偶尔在大会上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