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小的雨声中,那持伞人的脚步声变得明晰起来, 子熠能听到那人走到门前就停住, 没再往前。
须臾——
“吱呀。”
木门被推开, 冷风携着雨丝灌入, 子熠瞥见身边的江衍在门开的时候闭上了眼。
子熠没闭眼。
他盯着站在门外没进来的那人。
夜色太深, 雷鸣电闪也没了, 黑漆漆不见一丝亮光的门外,但见那看不清长相如何的人往屋里张望了几下,也不知是望了什么, 很快将门掩上, 转身走了。
“啪嗒, 啪嗒, 啪嗒。”
雨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比刚才更响, 脚步声远去, 那人没折回。
片刻后, 江衍睁开眼, 神色平静地掀被子下床。
点燃蜡烛后, 他竟是先点了火烧水, 再去把桌上的碗筷洗了,又把凳子上湿透的衣服和被子拧干铺开晾着, 而后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布巾和衣服,一边把布巾撕成一条一条的, 一边道:“我这里没药, 你先忍忍。”
子熠没料到刚才还懒到不行的人这会儿竟是勤快无比, 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只下意识地道:“哦,没事,我不怕疼。”
江衍说:“等到了明天,出了容府,我再给你买药。”
子熠说:“哦……”
这时,锅里的水烧开了,江衍将其倒进洗干净的木盆里,把布巾在沸水里过了遍,不嫌烫似的,红着手指拧干布巾,对子熠道:“过来,我给你背上擦擦。”
子熠依言下床,半蹲着背对他,由着他给自己擦背。
背上的伤口虽没流血了,但先前在雨里淋了会儿,淋得皮开肉绽的,瞧着着实煞人。
和之前散漫又粗暴的动作不同,这回江衍动作堪称温柔,小心翼翼的,子熠只感到布巾带来的湿热,一点儿都没觉得疼。
擦完背,江衍把他腰上的布条一拉,岌岌可危的布料落到地上,子熠的身体再度变得坦坦荡荡。
子熠不知怎的,脸一下变得火烧火燎的,想捂又觉得尴尬,只能吞吞吐吐道:“容恩人,剩下的,我、我自己来就行了。”
江衍说:“行吧。”
然后把布巾在水里过了遍,拧干了,递给他,转手又去给他蒸馒头。
和之前吃的那两个发黄的馒头不同,这回的馒头白白胖胖、松松软软,刚放锅里蒸一会儿,混着新鲜酱菜的辛辣以及土豆烧牛肉的肉香,满屋子引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子熠擦好身,伤口也都自食其力地包好后,这才边穿衣服边看江衍。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他忍不住想,在人前是懒惰又邋遢,人后却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模样?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对比这么明显的人。
很快,馒头和土豆烧牛肉都热好了,江衍端出来摆到桌上,说:“吃吧。”
子熠坐下来,道:“谢谢。你不吃吗?”
江衍说:“我刚才吃过了。”
说完把柜子里的东西全取出来,有用的放到这边,没用的放到那边,分门别类后,拿一块四四方方的厚布开始打包。
子熠看得清楚,里头有不少银钱银票,足够一个普通人家富足生活好些年了。
——有这么多钱,怎么还能过得这么一言难尽?
子熠不由问道:“容恩人,你这是干什么?”
江衍说:“时间到了,我明天该走了。”
子熠说:“走?走去哪?”
江衍说:“绝域。”
子熠思索片刻,道:“我可以和你一起走吗?”
这个容府,看起来并不是容恩人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