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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光早有所料:“服人,你看,他们和我自小一处长,三人脾性各个差异,可终究是一类人,你怎样待我,就怎样待他们吧。你先向他们
见个礼。”
大夫元受不过,只好跟着出来:“……小臣不敢。小臣……唯命。”
……
火堆里,木柴在哔哔剥剥地呻吟。
沉默中,众人难解怅惘。
“……母亲、弟弟、傅父、元、良宵,谢谢你们。我多年的夙愿……”上光偕临风起立,“今日终于了却。……我的前半生能够遇到你们
,是上天赐给我的福;我的后半生不能再陪着你们,请你们原谅……”
这夫妇二人,对众人郑重地深施一礼……旋身离馆。
“君侯、君夫人起驾曲沃——!”不远处,传来侍卫们宏亮的报唱。
仲任痛哭失声。
“这哪里像是真的……”公子养拼命顿足,跌坐在地。
大夫元和良宵不约而同地围着火盆,低眉泫然。
服人觉出不对劲,走近细觑,发现焰苗里燃着的……全是木简。
他惊呼着,顾不得烧灼,抢出一截残片来,见那上面墨染过的几个刻字依稀可辨:“侯三年冬月,会四国二戎于宣方……”
“……这都是真的。”他攥紧了残片,余热烙红了他的掌纹,“兄长真的要走了……”
上光真的要走了。
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不仅带走他自己,他的爱人,他的孩子,连记录了他存在的汗青,也要带走了……
三天后。
曲沃。太庙。
服人在侧室中独自休憩养神。
经过了连日的斋戒,他刚刚进行了冠礼前的沐浴。现在他有些疲倦地靠着红漆扶手,任由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洁白的里衣上,有花的香气在
发间漫溢。
他在他人生的分界时刻来临前,品味着无边的寂寞。
天子或者国君,总是以“寡人”自称,虽是出于自谦之语,却正一语中的地点破了这些位在人上的人一生宿命……
尊贵,但孤独。
连亲人也无法挽留。最爱的亲人。
他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缩成一团,仿佛怕冷。
幽蓝的晨光拥抱着他,像要把他溶蚀在那片温柔而寒凉的悲伤里。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将一件外袍轻轻盖在他肩上。
他知道那是谁。
“其实,我总是理不好自己的衣领。”上光低声说,“衣领离眼、心和手都很近,可越近的地方,好像越理不好。”
服人轻轻叹息,站起来,为上光仔细地抚平衣领。
他的兄长上光,穿着最正式的国君礼服,头戴爵冠,腰佩宝剑,看上去美若神人,风华绝代。
“快和我一样高了。”他眼里只有他的兄长,但是他的兄长却留心到了:他能轻而易举地够到兄长的脖项处,用不了多久,他将不必再仰
望他从小仰望的兄长。
服人慢慢抬起头:“我果真会和兄长一样吗?”
上光凝视着他:“……不会。世上只有一个你,服人。”
服人粲然:“我猜到兄长会这么回答我。”
他放下手:“好了,我为兄长理好了。兄长理不好的地方,我可以为您理好……”
话音未落,他已被上光抱在怀里。
“谢谢你,服人,你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