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过了大半,父亲拓跋礼的忌日,刚过不多久。
拓跋孤在先前几年居于大漠,十一月初二又是楚楚文慧之忌,他对这父亲的忌日,反像并不看重的,之前十七年都未曾前来,直至第十八年与苏折羽来到中原之后,才来得勤了些。
只是,照邱广寒现在所见,自去年拓跋孤带自己来过之后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他大概又没有再来过了,坟上枯乱的杂草肆蔓,连那墓碑上都潮湿地覆着深绿。
就是这里么?凌厉替她撩开挡住字迹的枯藤,与她一起依礼节祭拜了。
两日来二人一路借住农舍,倒也无忧无虑,可是折中到最后,终究还是要决断的。明月山庄、苏扶风——这两个名词,似乎总也不能从两人心中完全抹去。可是离开了苏扶风和俞瑞那天落脚的小镇,其实也给了他们足够的借口——现在回头,再也难找到苏扶风了。
凌厉心知自己也没有理由叫她早早地去明月山庄——因为这于他也并无好处。或者这是种“早死早超生”的侥幸念头——他只想要个准信,到底邱广寒现在是个自由之身不是,到底自己和邵宣也,现在还能回到同一个起点不能。他承受不了太多的猜测,宁愿陪她早知真相。
邱广寒隐隐约约明白他的心意。她也清楚,当时没有能说服他去找苏扶风,现在也得不到自己哥哥何时到徽州的具体消息,剩下的选择,只有去趟明月山庄了。
再住……一天?她求证似的看着他。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凌厉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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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淡星疏,颇为沉暗。
凌厉于睡梦之中突然醒来——是种很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按住身边的剑,低声唤道,广寒!
邱广寒在屋子另一头,懵然未醒。凌厉略一犹豫,没再说话,窗外微弱的风突然疾劲,那么疏淡的夜色也似被这风吹出了尖锐的线条——杀意太浓,涌入斗室,黑影翻滚,电光石火间亮刃刺落。
躺在床上的凌厉左手一动,乌黑的剑鞘挡住来袭。当的一声,邱广寒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那恶毒的杀意已沾湿了空气,她惊惶中坐起,灰蒙蒙中,两个黑影已缠斗在一起,刀剑之声响亮,有节奏地击破了这静谧的夜。
她不敢出声惊扰,深呼吸了一口,勉强定下神:她邱广寒如今该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虽然一身内力已尽数归还,但剑法犹在心,苦于无剑,当下悄悄走到桌案间,觅到烛台,暗攥于手。
那黑影此刻似乎并非良将,不过十数招过后,凌厉剑身轻抬,便划落下他蒙面黑布。他刃转向一压,逼在对手颈项。
广寒,点灯。
邱广寒才把烛台放下,点起了火来。门外也有火近,农家早被惊起,前来敲门。邱广寒便去开门,细细致歉,言说有野犬夜闯,已被制服。此语虽少有勉强,但她娇俏可爱一人怯怯立于门口,任谁也不愿多怀疑她一句。
是你!凌厉似是不敢相信,那压在对手颈上的乌剑,也不知该拿下来,还是不该。
怎么了,凌大哥?邱广寒关上了门,回过头来。你认得此人?
凌厉最终还是将剑拿了下来。邱广寒走近,似有所悟。难道你是……黑竹会的?她向那人道。
那人年纪甚轻,似还不及凌厉。只见他低首咬唇道,不是黑竹,现在是天都!
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
广寒!凌厉突然喝止她,但她仍是问出口来:是不是你们大哥,俞瑞?
那人并不看她,只低头向凌厉道,你知道规矩,我不能说。
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