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都会喜欢王尔德, 但很少会有人很爱他。”
“也许很多人爱他的美词华句要胜过作品本身。”
“他会让你回味无穷,却不会让你孜孜以求。”
……无论苏试说什么, 发表什么样的看法,眼前这些贵族似乎总能找到最自然的捧场方式。就好像你和他们长了一颗一样的心,说出了他们正想要说出口的话。
苏试就想在心里皮一下:
这里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我超喜欢这里的。
不过仔细琢磨一下,又会发现其实他们什么也没有附和, 提出的看法也是模棱两可……而他们闪烁着喜悦之光的眼神,却很容易让人产生愉快的误解。
苏试就有点坏坏地想,如果他立刻转而吹一波王尔德, 提出可以视为相反的见解, 这些人又会怎么样呢?
他便借用了博尔赫斯对王尔德的评价, 说道:
“美即正义, 作为唯美主义的代表,王尔德似乎总是正确的,但也正是完美损害了他, 因为一样东西若显得浑然天成, 就叫人们觉得它理所当然,甚至不足挂齿了……”
米诺。
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苏试脑海中响起, 令他的语速本能地微不可见地一顿, 但又被忽略。
“……但不论怎么说, 王尔德的作品仍旧像经典一样流传了下来, 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显得年轻,就像刚刚写于清晨,纸张上的墨迹都是新的。[1]”
站在苏试面前的男性血族狡猾地道:“他是一个有魅力的魔鬼,而魅力是最重要的一种美德。尽管有着恶习和不幸,他却保持着一种不可摧毁的天真。如果说写出令人深爱的作品的,可称之为大师的话,那么王尔德就是注定成为大师的小孩儿了。而谁又知道王尔德‘花园的另一边’是什么呢?[1]”
苏试并没有仔细听他的话,因为有一个虚无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并不断地彰显着存在感——
米诺。
米诺。
米诺。米诺。米诺。
苏试有些困惑地转头,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在他眼前的血族便主动向两边退开道:
“怎么了?”
室内其他人喝茶的喝茶,看书的看书,闲聊的闲聊,都做着各自的事……并没有人注意这边。
苏试有点不可思议地拉了拉自己的耳垂。
……幻听吗?
“没什么。”他转回头,那像是捏着嗓子的小猫儿一样的声音已经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了。
坐在一边的巴兰捏着书页一角,唇角偷偷地翘起来。
苏试对着谈话的血族微微一笑,对方刚才同样化用了博尔赫斯的一些话,还玩了点类似于“王尔德悖论”的小游戏。但谁也别想琢磨出,他心底里对王尔德到底是赞赏的还是否定。
当然,换成苏试自己,也绝不会轻易地在陌生人面前发表议论。如果迫不得已如此,那就应当使用温和的语气和温和的字眼,用一种难以被正确理解的表达方式,来提出见解——比喻、双关、象征……尽可能地为话语加密,这一来,对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进行理解,他永远都能听到他想听的话……但不管他怎么理解,解释权只掌握在你的手中。
不过这还真是种孤独的交流方式呢。
大家聚在一起谈很久,就是为了什么都不谈。
说到底,这些不间断地来找他聊天的贵族,对他抱有的,只是一种好奇吧?
苏试过滤掉会显得尖锐的见解,也和对方泛泛而谈起来。
大家彼此玩着文字上的机关,也好显得有趣又省心。
这时男仆送来了“下午茶”——一个个小银盘上放着贵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