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沿着规划出来的道路开到了戏台下方。
游街的时候,打头的是孙家,审判的时候他家倒排在了最末。头一个被押上戏台的,正是本地最大的地主,亦是把控矿山的豪强刘大户。仇富实乃常态,原先就对刘家羡慕嫉妒恨的,此刻见他狼狈,怪叫不止。也有读书人混在其间,甩着袖子大骂人心不古,分明是一群髡发异服的妖孽杀了进来,你们怎地还叫起好来!
老百姓哪管那么许多,管平波两日荡平飞水,对百姓秋毫无犯。紧接着就是张贴告示,为民伸冤。半月下来,与百姓接触颇多。本地百姓早知道老虎营剪头发乃是图省事,还是他们华夏,并非异族。只不过飞水与石竹全然不同,石竹半羁縻,飞水却因地理位置,被朝廷盯的死紧。数代征战,于宋朝彻底把山民打服。接着行政区域几次分割、转移。历经几百年,彻底汉化。此处矿产丰富,有铁、煤、银、硫、芒硝等,还有资水、湘水两江交错。物产与水运共存,比石竹略微富庶。自然而然的,便有了百工、亦集齐了士农工商。而不似石竹那般,不独没有士,连正经的大商户都没有。
因此,这几日飞水居民,正在因老虎营的短发吵的不可开交。也有觉得省事的,也有觉得不孝的,更有觉得不守规矩该打死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不妨碍他们汇聚一起看热闹。或许,爱凑热闹的毛病,古今中外,除却特别的几个国家,都概莫能外吧。
咣咣咣的一阵锣响,群众渐渐安静下来,都惦起脚、伸长了脖子往台上看。不一时,刘大户一家子男丁皆被反绑着双手,跪在了台上。就有一个妇人,哭哭啼啼的上了台,诉说着刘大户如何放债,逼的她家破人亡,只得改嫁,日日遭丈夫打骂。
谭元洲与管平波蹲在左近的屋顶上,抽抽嘴角道:“现在的丈夫打骂,同刘大户没关系吧?”
管平波正抱着一碟子鸡爪,边啃边看,听到谭元洲点评,放下鸡爪道:“要挑起百姓的情绪,须得先由一个浅显的故事做开端。倘或一上来,就复杂无比,百姓听不懂就散了。有了浅显的故事开头,再慢慢加重口味。从放债,到夺田,到令人家族尽亡,层层推进,高.潮迭起,百姓才会看的津津有味,记得清清楚楚。慢慢的,地主的丑恶才会广为流传。这便是舆论战了。”
谭元洲道:“果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管平波笑着踢了谭元洲一脚道:“你满脑子都是打仗打仗,别的就一点心思都不动了不成?”
谭元洲从管平波的碟子里抢了个鸡爪,叼在嘴里道:“出门前才上的课,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甚都会,怎衬的出营长你的威严?”
管平波道:“去你的!你越厉害,我才越威严好吗!带一群歪瓜裂枣的老大,必须只是地痞流氓啊!”
卷宗二人早审过无数回,飞水话还听不懂。难得休闲,索性懒的再看戏,就在屋顶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斗起嘴来。
考虑到飞水人多,公审便不能太长,省的出事故。因土豪劣绅干的事都差不多,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被公审。此回游街的不少,真上戏台子的就只有三户人家做做代表。
在制度的驱使下,很难有地主坚守底线。放贷、兼并、争夺女人,成了土豪劣绅的日常。那官绅勾结的嘴脸、那跪求而不得的土地、那令人胆寒的利钱、那饥肠辘辘的痛苦、与那看不到尽头的劳作交织在一起,形成绝望的网,死死罩住了百姓的一切。每一个受害人泣涕横流的故事,都扎进了人的心里。有人开始骂,有人开始哭。恶毒的诅咒此起彼伏。借着公审,所有觉得委屈的人,肆意宣泄着。
人群中的马蜂,心寸寸下沉。政治立场是个很微妙的东西,或许很多人并不清楚这一个词,但聪明人总是能敏锐的发现它的存在。可以说,刘大户干过的事,窦家一件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