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人心善,也对傻儿动了恻隐之心。
村里不过十多户人家,这事儿传开后,村长颤巍巍拿着拐杖戳了戳那面容清秀的傻儿,笑道:“真是老天开眼了,一个白生生的娃啊!好!好,好极了!”
与村里头私塾里的孩子们比起来,傻儿年长不少,但还是被送进去跟着老夫子念着三字经。白悠兮时常趁人不注意给他送些补给品,幸好也没被发现过。
私塾里的孩童害怕他一双异样颜色的眸子,当着面都叫他傻儿,算不得欺负,却时常拿他开玩笑。
老夫子捋一把胡子,戒尺打上他手心,道:“以后你就叫阿蓝了。”
白悠兮浇灌菜畦时,正是阿蓝放学时。他有意无意路过白悠兮家里,也不过是为了能看一眼好心的漂亮姐姐,虽然姐姐可怜,不会讲话,他就努力认字,直到把姐姐写的东西都认全为止。
是夜,白悠兮用过晚饭,收拾了一些糕点,打算送去傻儿阿蓝处,也琢磨着,如今村里头人对他态度大为好转,自己可以提议领养一事,反正她独自住着也是孤单,只是还得去问问那孩子的意愿。
她今日在医馆见到了昔日好友千晗雪,虽那姑娘不记得她,但白悠兮心里头还是十分高兴的。便一路哼着小调,步伐轻盈地跑到傻儿屋子外面。
她今日来的时辰很早,天色刚刚黑不久,家家户户的灯还是亮着的,傻儿家里附近没有宅户,按照平日,总是丛草深处,孤灯一盏,明晃晃显眼极了。
可今日,屋子里却是黑的。与四周黑压压的密丛融在一起,若是不熟悉这里的人,怕是要栽个大跟头。
白悠兮心下狐疑,拎着食盒站在门口,抬指欲叩,又停住了。
——若是阿蓝已经睡着了,自己又把他吵醒,岂不是很烦人吗?
接着她又掐灭了这个念头,傻儿阿蓝睡得极晚,此时时辰尚早。他也极没有安全感,一根短短蜡烛燃到凌晨,直到烧完,才会突然吓醒,出去觅食。
若非他进了学堂跟夫子学了几日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白悠兮汗颜。
心里又惴惴,该不会根本就没回来吧。可这个时候,他不回来又能去哪里呢?
四围杂虫胡乱叫唤,白悠兮方才犹豫一会儿,耳朵贴近了门,却听到了间歇微弱的呜咽声。
那呜咽声断断续续,被春日嘈杂繁兀的虫鸣掩盖。
就在屋内,可即便白悠兮把耳朵贴门上,也只能听到到几声细小微弱的隐约之音,听上去仿佛受委屈的小兽一般,颤颤不止。
白悠兮不知道屋子里是什么状况,只是隐隐有不祥预感,却又不好直接撞门进去。
她守了一会儿,拎着食盒的手心渐渐冒出冷汗。
她正欲叫唤,却猛地听到激灵一声鞭子抽打之声!
“啪!”似是甩上了皮肉,鞭策于血肉之躯,这样的声音,白悠兮最熟悉不过。
这会儿虽是听到了,却依旧不清晰。那屋子最深处,离大门最远处,似有呢喃的男声,压低着嗓子,暗暗如低语,白悠兮使劲浑身解数都听不清,指尖在木门上抓出痕来。
傻儿的屋子只有一扇门,没有窗。
她心惊胆战,生怕那个叫唤的人是傻儿,又生怕那个甩鞭子的人是傻儿。
但无论如何……
“叩叩。”白悠兮绷紧了手指,在木门上敲了两下。
屋子里的动静突然消失。
有浅浅脚步声移到木门处。
“叩叩。”白悠兮一手叩门,一手则反手汲好一团水珠,躲在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