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次看到应寒生清丽的容颜,懵懂的眼神时,又隐隐有股罪恶感。
“应寒生,”他不喊禅师,直呼俗名,问:“你说,是这风在动,还是叶在动?”
风雨后的乌木古树愈发沉凝,撑开的伞荫只稀稀拉拉遮住了部分地面,找不回昔日绿荫如盖的场面。风呼呼吹过,咿呀咿呀的门动声,和着新叶簌簌而响。
这是一个有禅理的问题。
应寒生合十回道:“阿弥陀佛,不是这风在动,不是这叶在动,而是将军的心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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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约尘走的那天,应寒生在演武场上送他。脚下层层铺下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应寒生目中的将士们从一一可数,到不可辨识,像是这竹山数只随处可见的蚂蚁。
他看了许久,在想了什么不知道。等他回神的时候,主持师兄已来了。
这个场景略有些熟悉,应寒生这般想着,垂眸答师兄“那个将军走了?”的无聊问话,道:“陆将军走了。”
主持师兄依旧是红□□披身,颇为痛惜的道:“寒生,你万不能同陆将军交往过密,他身上煞气太重,死后是会被接引到地狱的。寒生,你要成佛。”
寒生,你要成佛。
应寒生最不爱听这句话,可十几年来的相处,让他压下的甩脸就走的想法,低声说:“师兄说得对。”
但是,应寒生恍惚又疑惑起来,他跟那个将军交往过密吗?
可是看着唠唠叨叨的师兄,他瞬间压下了想问的欲望。反正也不熟,连是谁都不知道,问了做什么?等师兄停顿的时候,应寒生找机会告辞,他还要去李府看医书呢。
就这样,撑一把伞,白衣的僧人来到了山下凤县的集市。
路上果真下起了雨,经受过暴风雨的布衣百姓还有些像惊弓之鸟,三三两两的跑走了。
集市上很快就没了多少人。惟有戚戚凄凄的哀乐打远处来,漫天的白花被打湿在地,迅速浸没。服孝的妇孺少女们,啜泣的声音被雨幕遮了又遮,终究还是钻入了行人的耳朵里。
有一位少女,泪光莹莹,娇俏的面容极为美丽,苍白的脸色更为她增添几分楚楚动人。肌肤赛雪似凝脂,乌发黑亮如墨,鬓间一朵白花更是秀丽。
应寒生已自觉自己就是极美的人了,他曾见过无数为他容颜痴迷的男男女女,这无疑是代表他极为好看的。此时他却依旧被少女吸引,在少女的眼神飘过来后,下意识的对上一个微笑。
不同于平日的疏离,干净、清朗,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阳光。
少女怔了一下,微微含笑却陡然想起些什么,目及佣人肩上的棺木,哀戚的神色又浮现。
那棺木里,是她不得不亲的亲人。
应寒生远远的看着少女随着丧队离开,突然发觉,正是去李府的方向。于是便也跟着走了,坠在后面,不远也不近。
少女偶然回了一次头,看到了他,捂着嘴极为惊讶地样子。
在之后,就频繁的偷偷看他,还总以为他不知道。应寒生觉得她很好玩,就故意在她看来时移开视线,惹得她一副隐隐失落的样子。
至李府,车队中有人使下人去禀告李老夫人,守门的侍卫眼尖儿,离很远就看到撑着伞的僧人,着一身白色僧袍,就留了个心眼,一同禀报了。
于是,应寒生还在犹疑着这次去不去的时候,李老夫人已经越过了少女及车队,不理她的惊讶悲戚,拉着她来到了应寒生身前,远远拜倒:
“还未多谢神僧同陆将军治灾,免我凤县百姓忍受病疫,老身改日必将亲上竹山寺,为神僧修缮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