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炫富之人,按理来说,必定不学无术,若是平常,此人若不是花钱买官,便是科举舞弊。可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这位府尹老爷居然是位大才,道德文章一流,加之他本身就富甲一方,治理一方时不会考虑太多,这让那些朝中大员都钦赞不已。先皇在位时的老贤相有次回乡时路过金华,提点过曾经在翰林院编纂的孙斌的他见府衙诸般政务井井有条,百姓各安其位,金华之盛冠绝江州,这般眼见目睹,老贤相爱财心切,甚至曾有意举荐当时尚为右尹的他去京为官,但是却被他推辞了,“贤相,为官一人,造福一方,治理地方,下官尚有政绩可循,中枢机要,下官自知才疏学浅,诸位阁老贤臣济济一堂,下官岂敢尸位素餐?况且,不管在朝在边,不都是为国效力么?又有什么分别?”这一番话说的老贤相频频点头,称赞这位府尹,“祖上银浊铜臭不忘扶危济困,右尹慈厚爱民更知施仁避苛。”
而且孙斌不仅官声好,在士林中也颇有几分名气,他会试时便以《乞天子罢洪税疏》而名噪一时。武朝方圆何止千里,如此辽阔的疆域,不免水流纵横,而北方一马平川,大江大河虽有但却不会汛涝成灾,南方的平原耕地却被河流纵横冲刷成上百个区域,虽然河流的冲刷产生了肥沃的良田,南方气候又适宜播种,稻谷基本能一年两熟,甚至有的地方能一年三熟。可是也是因为大大小小的河流,南方自古以来便承受这水患的袭扰。因而,朝廷年年出钱修堤坝,治洪涝。先皇在位第二十年时,改道归流,万川归海,水患终于有所控制。不过因年年治水,朝廷财力有限,便加派了一项洪税。而洪患既然平息,那洪税便无从收起了,于是次年,尚在翰林院的孙斌上疏,请求不再征缴洪税,朝野有识之士纷纷响应,文武二相鼎立支持,天子贤明从善如流,下诏不再征收洪税。孙斌声名大噪,本有望入阁拜相的他,却被某些被损了利益的人排挤出了京城,外放金华做了个府丞。武朝官制,官吏有别,郡县之丞皆为吏员,孙斌以进士之名,翰林之资,外放后作为一个吏员,绝对是屈辱。孙斌虽然恼恨官场黑暗,但是又觉得回乡做官也不失为一件乐事,也不计较。直到先帝三十年时,全国大考,老贤相慧眼识人,这才将他从吏员中划归官职,坐了金华的右尹,才有了后来老贤相路过金华之事。
而孙氏既有资财,又有官声,地方上又有助力,加上孙斌并无野心,在公,现在官至府尹,自觉心满意足,而新帝所作所为也让他失望,便再也不想去朝堂参与,只想守着故土,保一方平安。在私,他只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甚至于几次他都想将孙旭的名字改成平,以去孙旭的向上之气,每每看到自己的儿子那令人心折的气质,他都担心,万一自己入土,没人庇佑,孙旭能否平安的过下去。改名之事最终作罢,这才有了他不惜重金建尚心苑,以期孙旭修身养性。
正因如此,在金华府,甚至整个江州,都有做工十年不如清扫心苑的说法。那边两个丫鬟听闻自己仅仅是罚了月钱,虽然暗暗肉疼,但是心下庆幸,“总比那倒霉的厨子强,这位姑娘可不好惹。”连忙谢了恩,出院找于管家去了。
看那两个丫鬟飞快的离开,孙旭不禁苦笑,“阿食,你也太严苛了些,她们并没有过错。”
阿食转过身,面向孙旭,脸上换了一副模样,早已不复刚才处罚丫鬟时的清冷,沉声道,“公子无错!”是的,主人无错,那么便是下人错了!
听了这话,孙旭无奈,他虽然有平等的概念,但是由俭入奢易,十几年的锦衣玉食饭来张口,他已不是地球上的邵正了,他是武朝金华府府尹的公子!所以虽然心下有微微的不适应,但是他知道,他来到这个世界,就要依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办事,他还没有藐视规矩的能力。
索性也不再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