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担心地原地跳脚却束手无策,她想,大不了劝他和自己一起离开京城、浪迹天涯,原本,他与她都曾是江湖儿女。
“哟,就剩这么几个人了?画十三,恐怕没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的交待了。”周荣俯视着百姓站队的大局已定,喜不自胜地嘲讽道。
“周太傅好一招借篷使风。”画十三浅笑回道,“这三幅前辈的巨画一出,也算是举世无双了,他们纷纷弃而从之,确实是情理之中。”
“哼。你不必再装腔作势地负隅顽抗了!”周荣冷冷说道,“复审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就是黑白无常来领你的时辰!到时候,画十三名声扫地,和画馆里所有庸才没什么两样,谁还会在意你的性命?我真是不明白,我曾几次真心实意地要收你为徒,又已经许诺你给你入宫的机会,为什么选择背叛我!”
“因为,你是周太傅。”画十三看了一眼越看越暗的天色,继续和周荣周旋道,“与其背叛身边亲友,也不愿背叛一己私心。周太傅,你难道不明白这种心情么?”
周荣怔了一下,不久又神色如故,恶狠狠道:“我不管你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管你到底怀着何种居心。你忘了一点,狗就是狗。你敢和我玩把戏,结果只有死路一条!看吧,这些百姓已经排列好了,站在那三幅画下面的人弯弯曲曲已经快排到巷尾。马上,他们就会把手里的孔雀翎投给这三个最平庸的画师,没有人能在画馆里逾越我的心意和权力。你也说了,因为,我是周太傅。”
画十三纵目远眺西边一眼,一轮红日马上就要沦没在连绵山影之中。他缓缓长舒了一口气,对周荣笑着回道:“周太傅能杀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画师,却不能杀掉从得到百姓所投孔雀翎最多的第一画师。”
“哼,可惜啊,得到最多的已经不是——”周荣话还没说完,突然双眼被一种猛烈耀眼的光芒刺痛了,随即,听到楼下再次一片喧腾,只是这一次,无比的震惊,无比的热闹。
几乎同时,四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大呼小叫:“着火了,着火了!快看哪,这幅画烧起来了!”
周荣心里一惊,眼前腾起一片火光,一把抓住画十三的衣领:“你放肆!竟敢纵火烧画,你可知道这三幅画是何等名贵何等珍稀!”
“周太傅稍安勿躁,没有画被烧。”画十三斜了楼下一眼,“不如请太傅看清楚情况,再来质问我不迟。”
周荣闷哼一声,一把推开了画十三,俯身望下去,顿时惊呆如冰冷的石像,他看到了他一生难忘的一幕:烧起来的不是那三幅画,也不是画十三的《凤凰图》,压根没有着火,是画。
所有人都被《凤凰图》焕发出的滔滔光芒震惊了。此刻,街头巷尾趔趄退避、呼嚎“救火”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呆呆地望着画上的火光冲天。
“他做到了。”关天瑜也愣住了,她从没见过他的画,不知竟如此壮阔惊人。
殷澄练纵目西望,他看到最后一缕夕阳被远山完全吞没之时,遥遥地投射在《凤凰图》上,巨画的凤凰上顿时“噌”的一声,溢出了旺盛炽烈的火苗。
“怎么可能……”殷澄练的心口倏地一下紧了紧,他眉端紧蹙,不可置信地兀自摇头,“他怎么会这种画法……”
“你……你到底是谁?!”周荣看清楚了画中凤凰浴火的情景,一个可怕的念头促使他近乎咆哮道。
“周太傅,这已经是你第二次问我这个问题了。”画十三的目光无比清醒坚决,“那么我第二遍告诉你,我是你不得不放的人。周太傅,你看看楼下,风向似乎变了啊。”
什么是画?一张白纸、一副笔墨,加以画师多年如一日的画功磨砺,纳天下江河湖泊与胸中沟壑于方寸之地,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