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官凝眉扫了一众画师一眼后,目光落在了画馆中央挂着的巨画《山河盛》落款上,日久年深,只见“姜黎”之名墨迹褪去,“周荣”二字虽淡犹新。
“放肆!周太傅与我等一众考官经过多日商榷,细加推敲,才决出了初审名单,岂容你胡说八道、扰乱画馆风气?”年轻考官突然目光凛凛地气势汹汹回道。
“大人不必给在下戴高帽,我只是物不平则鸣罢了,我空有一身画功,一没权二没势的,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在扰乱画馆风气!”公鸭嗓毫不退缩的样子倒颇有几分破罐破摔的豪气。
“初审从严,既然榜上有名者,自然就有名落孙山者,什么了不得的事?诸位连这点应对浮沉的气量也没有么?”年轻考官经过与老考官的一番交流后,好像转眼就换了人生信条似的,端着一副看透红尘的姿态,咄咄逼人道,“'物不平则鸣'?呵,说得可真好听!当日周太傅对出言不逊的画师处以拶刑时,怎么不见你们替他鸣不平?轮到自己头上了,倒对我们审出来的结果说三道四!此刻若是周太傅在这里,我看你们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难道画馆里大殷的青年才俊竟是一群净挑软柿子捏的势力主儿不成?看来,我还需要去请周太傅过来给各位一一交待审画细节了?”
众人一听到“周太傅”,又联想到大长脸的下场,顿时像霜打茄子似的蔫了。画十三不禁泛起一抹冷笑,这个年轻考官的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若再有人吭声,就不再是对名单有所异议了,而是变成针对面前这个年轻考官资历深浅的问题了。
就在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不该再说些什么之际,楼上厢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吼:
“杀、杀人啦!来人啊!快来人啊!”
画十三闻声抬头看去,见到一个小画僮吓得屁滚尿流地瘫靠在二楼的一个厢房门口,勉强抬起的手指向厢房半掩的门里,颤颤发抖着。画十三认准那间厢房后,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瞥了一眼墙上的黄纸名单,果然,上面“徐飞”的名字也是赫然在目。按照徐飞的性格与追求,公布初审结果这么大的事怎肯错过呢?然而,画十三想起来,刚才从始至终都不曾见到徐飞的身影。
众人见状,纷纷被吸引到了楼上,待推开那扇半掩着的门,所有人都惊呆了。
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幕:厢房里,一个人像一件毫无生气的狐裘软趴趴地匍匐在桌上,早已断了气,背上插着一个闪闪发亮的西洋小剪刀。而在这具冷冰冰的尸体旁边,昏迷着一个熟悉的珊瑚色身影。
画十三心头一惊,那个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徐飞。他看了看徐飞背上的西洋小剪,又看了看一旁昏迷之人,眉间紧蹙,心道不妙,围观的画师们已是人声鼎沸,顿时炸开了锅一般,画十三毫不犹豫地穿过人群挤了进去,试图用力推醒昏迷的珊瑚色身影。
“殿下、殿下?”画十三见怎么也唤不醒殷澄练,眉头越凝越深,众目睽睽之下,皇子莫名出现在尸体房间,这将置殷澄练于何地?
“烂橙子?烂橙子?醒醒!”画十三俯身凑在殷澄练的耳边,焦急地低声喊着这个他十年未闻、他十年未唤的名号。
“嗯...小...小白?”殷澄练迷迷糊糊地半睁开惺忪朦胧的睡眼,嘴唇一开一合,微微嗫嚅着什么,急忙被画十三遮掩过去了。
“殿下!快醒醒,你看看这里发生了何事!”画十三在眼神迷离的殷澄练面前抬手一指,指向了徐飞背上插着的西洋小剪。
殷澄练顿时迎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整个人打了几个激宛如灵,像鲤鱼打挺似的一跃而起,却忍不住叫唤了一声:“啊——好疼!”
画十三见殷澄练抬手捂了捂后脑勺,眉眼疼得挤到了一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