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平是桓温的亲信,被派来协助桓伊。此人有些才智,又跟随桓温多年,自以为资历深,并不很把年纪轻轻的桓伊放在眼里。平日里处事多有阳奉阴违的时候。
桓伊略提了声音道:“你可知,这城外驻扎的都是符秦的精兵?他们伪装成亡魏余孽,你难道真不知晓?若真是亡魏,我不信王良会与他们合作,但是符秦可不一样。符秦今年大旱,物资紧缺,他们与王氏合作若只图粮草,王良说不得就会同意了这桩交易。你却不知此间轻重,故意隐而不报,可知,豫州危矣?”
仲平此刻已经是面红耳赤,仍强自辩驳了一句:“公子不是说,豫州的兵马加上您的私兵,王良不足为惧么。”
桓伊哂笑一声,冷冷地说:“且不说王良根本不会同亡魏合作,只说这亡魏的些许余孽,你以为能同符秦的精兵相比么?”
仲平这才仿佛回味过来自己犯下的大错,目瞪口呆的瞧着桓伊,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哆嗦着说了一句,“那怎么办,若是丢了豫州,桓公必然大怒。”
桓伊已恢复了一贯的淡然神情,“符秦不会要豫州,他们现下粮草不济,正是休养的时候。但是王良是什么打算你应该很明白。”
王良的打算,王良自然是打算借符秦之手,治桓伊个失职之罪,然后顺理成章的接手豫州。如此不落谢氏的埋怨,桓温也无话可说,可谓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豫州。
想到这里仲平猛地醒悟,此次只怕自己真的是犯了大错了。怎么只顾得排挤桓伊,竟然疏忽至斯啊。仲平心中后悔不已,却又想不出解决的法子,只能小心翼翼地对桓伊说:“都是仲平疏忽,不知公子可有什么补救的法子没有?”
桓伊斜睨了他一眼,语带嘲讽道:“伊也不过一凡人,千军万马已在城下,伊自然无计可施。”说完广袖一摆就迤迤然朝城楼下走去,口中还叹息了一句,“仲平就自求多福吧。”
仲平站在原地已经移不动脚步。
若真的因自己失了豫州,只怕,性命难保。仲平心下怆然,只怪自己不该起那对付桓伊的心思,因此扰了心智,才至今日的险境。罢了罢了,命该如此。
桓伊下得城楼便朝侯在一旁的马车走去,乘上马车,吩咐了一句,马车便朝东门外行去。
城外看似零零散散驻着的商队惊醒的朝马车望来,见只是孤零零一辆十分简朴的马车,也不太在意。
桓伊放下掀开一隙的车帘,心中估算着,约莫这一两日就该出变故了。
虽然符秦志不在豫州,但是城内有谢氏的一部分势力,双方势必要拉锯一些时日的,到时候若谢氏顽守,又不肯缴出粮草,说不得真会有些凶险。丢了豫州桓伊不在乎,可他却不想自己被困于此。从来,他都只做刀俎,做不惯鱼肉去任人宰割。
马车行了盏茶的功夫,将将行出那些疏落的商队驻扎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嘈杂的呼喊声。
端坐车内的桓伊,绽出一丝清淡的笑容。这王良真是急性。
然而这笑容不过刚露出一点倪端,就凝在了唇角。桓伊温润的面色一僵,忽然想到:此次王良亲自来到豫州,如此大费周章的动作了一回,应不仅仅是拿下豫州这一个目的。王良恨自己至极,只怕定要处自己而后快。甚至还专程支开了王献之。那么,他攻打豫州也不会只是做做样子,一定会痛下狠手。豫州……只怕,真的要危了。
可是……
桓伊眉头轻轻蹙起。
可是,云低还在城内啊。
自己竟然忘了。
现下王献之也已离去,她一人在豫州城内,若豫州被围,她一孤弱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