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扬眉吐气了。顾少爷是顾家的独苗,军区的陆军司令马上要换成顾长官了,真是难找比顾家更好的了。这是她这一个假期以来最高兴的一回,却没想到自己私自答应了顾太太,喻之原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顾子铭又在场地里转了三四周,不只没看见静姝,连邵豫棠也不见了。仔细一想,找不到静姝的时候,似乎也没再看见过邵豫棠了,这时看见邵振康坐在一边剥桂圆,就走过去问:“你看见喻六小姐了没?”
振康摇头。顾子铭又问:“那尹小姐去哪了?”振康还是摇头:“跟她跳完舞就没再看见她了。”顾子铭又离开去找。振康看见顾子铭走远才起身去找冬恩,他之前看见冬恩去追匆匆跑走的静姝,两人躲进桔子园里,心想女人之间总有一些羞于对男士启齿的秘密。就没敢跟过去打扰。等了好久又回去看发现人已不在桔子园了,去问佣人,佣人偷偷告诉他,一位小姐扶着另一位小姐去了他四哥房里。振康是支持静姝和他四哥在一起的,所以不想便宜顾子铭。
静姝和冬恩从楼里出来,没走多远就碰见了振康,振康又邀请冬恩去跳舞,冬恩不好拒绝,就和他一起去了。静姝就在后面慢慢走,走着走着听见不远处那嘈杂的音乐和人声,突然不想再回到那种喧哗吵闹的地方,干脆往花园里去。
这时刮来一阵风,静姝嗅到一丝秋气,这才意识到夏日的光阴几乎流走了。循着那一缕香气再往前走,静姝看见了一株桂树,已经有碗口那么粗。这时还不值桂子盛开,这株桂树却已经稀稀零零地开了花。静姝在水泥砌就的花圃边上坐了下来。
何家那个篱笆围起的小院一角也种了株桂树,她亲娘出殡的那天,那一树桂花金灿灿的,要烧起来一样,香气一丛一丛地往衣服里钻。她看见她那个粗暴嗜赌的爹也红了眼角,应是有悔意的吧。后来,想到她爹的种种行径,她就会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回忆起他红眼的一幕,就对他有了一分原谅。所以对他的恨是反复的,原谅也是反复的。自那一年起,鼻子里的秋气就是桂子香了。想到早上沈瑛的母亲流着泪看女儿出嫁,她突然觉得沈瑛很幸福。不管富贵与贫穷,被亲娘养大看着出嫁的女儿都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
邵豫棠并没有理会玉凝的话找顾三小姐,在房间里收拾完了又跑去桔子园里找狗,结果只找到拴在树上的狗链,而狗链的另一头断掉了。可见豫光是拴了狗的,只是那狗把链子挣断了跑了,邵豫棠就急得四处去找,他给那狗起了名字的,只是那狗并不听,所以唤了也没用。邵豫棠找到花园时,听见有人在唱苏南的童谣。“笃笃笃笃卖糖粥,小囡吃仔勿想跑……”唱了一句又没有了。邵豫棠就辨着声音的来源分开花木的枝条往里走。
狗盯着她看,热得吐着红舌头,涎往下滴。她就跟狗对视着,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它的头,摸一下,狗就闭一下眼睛。摸着摸着,狗突然站起身,比她蹲着还要高,摇头摆尾地跑向她身后去了。静姝回头一看,不想又是邵豫棠。心里一边嘀咕他怎么总是神出鬼没一边站起身去面向他。
邵豫棠弯下腰去摸狗的身子,问她说:“它没咬你吗?”
静姝道:“没有,它很温顺。”
邵豫棠道:“它可一点都不温顺,刚来的时候豫光摸它一下它就把豫光的手咬了。”抬眼去看她,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心想可能撞见狗的时候,她被狗吓哭过,就笑问:“它刚蹿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把你吓一跳?”
“没有。”她说完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邵豫棠犹豫了下,叫住她问:“刚才是谁在唱歌?”
她说了句“不知道”就离开了。他感觉她现在是刻意在避着他了,可能是因为那天他告诉她要她不要再喜欢他了。